杨志坐在对面,认真道:“如假包换。”
特母哥放低声音问:“龙血是什么滋味?”
杨志客气又肯定地说:“那是以讹传讹,就是一条怪异点的蛇,没那么夸张。”
杨志说得如此肯定,特母哥不由得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是把进宫见天祚帝的礼节讲了一遍,毕竟杨志是天心大师看重的人,那也是个不好惹的和尚,能帮就帮点吧。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就穿过城门进入皇城,在一座豪华的宫殿前停了下来。特母哥带着杨志,下了马车,一路快步,走到御书房。
杨志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进宫,一路看见的是雕梁画栋、透花棂窗,图案精美,可谓鬼斧神工;再看到阿鲁斡鲁朵牌匾下巨大的三重平台,九间九檩的三层重檐楼阁,还有浮雕着腾云起雾的盘龙柱,杨志大有不枉今生的感慨,也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应该能实现一个小目标。
特母哥眼神一直盯着杨志,这个年轻人的淡然让人不安,想到那样传说,特母哥又有些理解,经过生死的人往往气度非凡。御书房前,有护卫通禀进去,不多时,出来一个汉人道士,面色红润,白发飘髯,道袍上仙鹤飘逸,俨然有仙翁之态。老道望着杨志,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杨志禁不住心慌,难道我应该认识这个老道?杨志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故作镇定地摇摇头。其实看见杨志只是一个江湖草莽的样子,老道就有些失望,见杨志不认识自己,就更失望,只好说道:“贫道寺公。”
寺公,杨志听说过这个人,是辽国道教的第一人,地位不在天心大师之下;杨志忽然明白了,今天为什么特母哥来请自己,天心大师不得跟来,就是为了让寺公在这里掂掂自己的分量,杨志在寺公的注视下,躬身施礼说:“小人失敬,没想到道长在这里。”
寺公冷声道:“不必多礼。”
说话间,寺公暗中运力,罡气顿时充满四周,特母哥的官袍微微飘动,站在御书房门口的两名护卫虽然身怀武功,冷不防被罡气卷到,跌出去几步。反倒是站在寺公正面的杨志,似乎根本没发现寺公的企图,也没感受到寺公的罡气,从从容容地行完礼,没有一点耽搁或滞顿。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天祚帝没有催促外面,静等着寺公的发挥;就见寺公脸色发青,训斥道:“不知道尊长的东西。”
杨志把脸一板,冷冷道:“老不以筋骨为能,道家更是讲究的祥和,前辈应该多修行养性。”
杨志决定不再退让,这是皇宫御书房,没有天祚帝的允许,就算再给寺公三个胆,他也不敢随意动武和出口伤人;就算寺公失去理智,一旁的特母哥总不能也失去了理智,可是特母哥并没有出言阻止。很显然,契丹人崇尚武力,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能耐;寺公脸色一变,正待施展出无上绝技,给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点教训,耶律余睹及时发声道:“皇上口谕,传杨志觐见。”
寺公后退一步,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杨志跟在特母哥后面进了御书房。左边坐着一个将军,身材魁梧,虎目浓眉,不怒自威;右边坐在寺公上首的一个汉人老者,龙眉凤目,五柳长髯,表情逸然。正当中案几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应该就是天祚帝,虽然是契丹人,但是面似满月,目如曙星,和宋徽宗一样,一点也不像亡国之君。
杨志按特母哥说的礼节行完礼,天祚帝平淡地说:“站起来回话吧,这是书房,大家放松点。”
杨志刚刚站定,寺公就问道:“杨志,听说你吃了龙,到底怎么回事?”
杨志苦笑着把谎言又说了一遍后,分辨道:“那不是龙,吃了死人是一种意外。”
特母哥不动声色地向杨志介绍,武将是亲军副都统耶律余睹,文官是北院户部尚书傅遵;耶律余睹听出杨志的推却之意,不悦地说:“好大的口气,杨志,我问你,你说要广积粮,若是让你经营现在辽国的粮食,你会如何做?”
耶律余睹与寺公关系莫逆,不愿看好友吃瘪,此刻顾不上脸面,一心要让杨志出丑,就是天祚帝,都感觉到这个题目太大了。辽国实际上一直缺粮,只是现在大宋对粮食没有限制,冒险走私的商人无数,保证了辽国国内粮食的供给;杨志踌躇半天说:“辽国对商人最不看重,但是很奇怪,辽国都是有实力的人做粮食生意,所谓协议应该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粮食是国家根本,朝廷一旦开始征收粮食,会造成民间一波搜刮的风波,到时候龙争虎斗,那种级别的搏杀,我一个老百姓根本插不上手。”
耶律余睹顿时呆住了,杨志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包括寺公在内,屋内的人都听懂了,有实力的人,那就是贵族。粮食总是在贵族手中转,契丹人弱肉强食,预先说好的东西十有八九不会被执行,地方上最后只可能横征暴敛,必定会引起种种矛盾;龙争虎斗,有点意思,天祚帝目光更加锐利,一指身边的耶律余睹问道:“如果你有足够的背景呢?比如耶律余睹将军和你一起来做这件事?他是朕的重臣,有足够的权力,又会如何?。”
杨志低声道:“要是耶律余睹将军肯出面,就能保证合同的正常进行,辽国南院便可利用大宋的岁币采购宋朝官方的粮食,不足的部分从民间补充。”
岁币是大宋花钱买平安的手段,澶渊之盟后宋朝每年给辽朝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宋仁宗时增加到绢三十万匹,银二十万两,每年定期缴纳。按照现在的价格,一年岁币采购个三五十万石粮食不成问题;虽然这些年大宋的粮食在不断涨价,但是相对于辽国,还是便宜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