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赵构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原本铺在椅子上的虎皮被无辜地扔在地上;群臣都是埋头不语,这一段时间,无论是幽州还是太原的消息都是那么让人压抑,听说定北军占领宥州,张浚就明白自己大祸临头了。当初被康王欣赏,众人赞不绝口的计策,仅仅在几个月以后,因为杨志取得一系列战事上的胜利,在所有人面前变成噩耗。
大宋血战百年,耗尽国家财力都没有达到的目标,就这样在三个多月中,被定北军得到了;虽然现在战事还在宥州、横山、静州三线展开,但是从杨志大军几乎兵不血刃地攻占宥州,就能看出来后面已经没有什么大戏。而杨志带去的十万多百姓,原本认为必定成为杨志的包袱,但是随着宋徽宗态度的改变,太平商号的介入,短短的时间便多次补充了陕西的粮食。
赵构不是没有动过放纵手下的军队去抢粮的想法,但一来很容易得罪皇族的其他人,想要完全保密,赵构没有把握;他见识过古桐园和皇城司的力量,哪怕现在这两个机构局限江南,势力根本无法与以前相比,但是赵构清楚,硬来,自己多半也讨不了好。可要是让杨志度过眼前最艰难的时节,挺到明年春暖花开,到时候就再也无法牵制陕西置抚司了。
“还要送十万石去陕西,你们怎么看?”听到这个消息赵构就有些震惊,三哥的军队愈来愈多,如果粮食对自己的依赖愈来愈小,三哥赵楷恐怕会不看重自己。汪伯彦低声说:“听说是郓王同意,将乌池的利润交给润州,往北运粮,回头正好把青盐运回南方,刚刚从驿站得到消息,定北军正式控制了宥州,这件事已经知会太平商号。一旦三使司出了公文,后面很可能统一在各地盐铁司销售青盐。”
这样的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赵构,当时赵构就以为是三哥赵楷在耍滑头,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哪知道不到一个月,乌池就落入了定北军的手中;这笔生意对于太原和润州来说没问题,取长补短,各取所需,但是这样一来,京畿路就很尴尬,太平商号主导的物资是不交税的,更不用说厘金这些私立的名目,等于从赵构的手中漏掉了大笔的钱财。赵构盘算着问:“能不能在青盐上给我们一点便宜?”
转运副使赵开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想了想说:“可以,但是需要与户部、三使司协商,还有太平商号也要协调。”
这是赵开无法决定的事,赵构身为康王也不方便出面,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东京留守张浚;张浚觉得自己真的是可怜,没日没夜地为大宋操劳,结果向佛祖求签的时候,中了一支下下签。
“张大人!”看着张浚没在意周围的目光,谢克家出言提醒,剩下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张浚是个干才,啥子都好,就是主意少了点;张浚觉得自己的脑袋大了一倍,陕西的胜利越大,当宋金协议公布于天下的时候,反对声就会越大,而该死的金人,到现在也没有给自己这边一个准确的答复。张浚不管周遭同僚们异样的眼光,只是简单地说了声“我去办”,丝毫没有风度地摇了摇头。
赵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我去办和我负责办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张浚明显是没有把握;可是臣子要替上面分忧,有些事不能不做,看张浚摇了摇头,谢克家淡淡地说:“现在可不是随它去的时候,咱们得商量出个法子来啊,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
“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吕好问哼哼道,汪伯彦赞同说:“定北军这次是露了大脸,圣上在后面肯定会让太平商号满足他们的要求,我们能不能……。”
汪伯彦说了半截话,太平商号跟宗室的那些大人物们有关,哪怕有赵构顶着,汪伯彦也不敢乱说;赵构连连摇头说:“不能节外生枝,三哥拿乌池的青盐与太平商号做买卖,把整个乌池献给了父皇,要是因为我们出了纰漏,父皇绝不会答应。”
赵开默算了一遍说道:“定北军一下子获得五个盐池,就算交出来一个,剩下的食盐依旧可以大赚特赚。”
“那也没有办法,先稳住军心。”谢亮沉吟了一下说:“这段时间,让军中将士尽可能地呆在军营里,没事别出来。”
王庶点头道:“这不需要吩咐,自从前几天绥州、五原郡战报传来,汴梁城的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们就不大愿意出来,没有人愿意受那种活罪。”
消息是无法封锁住,当八百里快骑在驿站换马的时候说了前线的捷报,几名老吏是呼天哭嚎,庆幸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宋收复宥州等地的一天,随后消息便不翼而飞,迅速传遍了全城。老百姓欢天喜地,原本喜欢在城内耀武扬威的西军将士全部乖乖地躲回营寨,打死也不愿出去丢人现眼。
王庶一席话说得张浚一楞一楞的,敢情这汴梁的百姓也因为这件事不待见自己的部下;看着张浚怀疑的表情,王庶又道:“张大人,真的。”
听着王庶的强调,张浚苦着脸望向赵构,赵构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杜时亮说道:“宥州的胜利对我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如果西夏打不下去,金国就不会想着利用西夏来做文章,估计很快就能谈判了。”
“哼哼,现在他们只怕比我们还着急。”汪伯彦冷笑道:“按我看,金人还是会诈我们一诈,杜大人,到时候一定要扛住。”。
杜时亮咬咬牙道:“当然,我和高庆裔交涉的时候,就说我只是一个跑腿的。”
对于杜时亮来说,这也是没有法子的办法,总不能去和那帮金人硬撕吧;张浚难得地笑起来:“就怕到了那时,杜大人想要低调,高庆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