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人总不该失望的
不过往往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背后一定有汹涌的波涛在酝酿。
只是平康坊的姑娘们稍微有些遗憾。
她们只希望那些才子或者前来长安的小先生们,听自己谈一曲,虽然写上几首辞藻华丽的好词,这样以后她们的日子也要好过些,毕竟一首好词可遇不可求,有时候运气好一些,能够直接让她们一夜成名;若是运气再好一些,为她们写词的人飞黄腾达,那她们便会直接跻身头牌之列。
回报大,成功概率低,但同样,付出的也极少。
没有成本的投资换一个遥遥无期的未来。
不过,一杯清酒的事,聊胜于无,有希望总是好的。
文考向来没有时间,也没有地点,反正你别离开长安,在这城中呆一个月就成。
有这么一件事,据说当年一位小先生,武考夺魁,便留在长安等待着文考的到来;却没想到的是,他就这么在房间里呆了一个月,没有任何事情的发生。
很快的,他在那些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和那如同浪潮一般的恭维声中迷失了自己。
甚至到了青楼,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但凡被他看上,便收入到自己的帷帐之中。即便那些个老鸨有心维护,可整个长安城中都流传着他即将成为小夫子徒弟,以后能掌管整个夫子庙的消息,她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劝解姑娘们想开点。
三天一晃而过,他没有文考成绩。
最终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站在了长安城明德门的门口。
这位小先生咬着嘴唇,跪在了明德门的门口,放声大哭,非要一个说法,更要看看所谓文考的评判规矩。
来往的人都能看到这位小先生,他倔强的跪在长安城门之下,受尽委屈的样子。
夫子庙的解释迟迟未到,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这位小先生的事,都为其鸣不平。
只有那些被他强行糟蹋了的姑娘和心疼她们的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在群情激奋的情况下,也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当第三十天的时候,当时的小夫子,如今的夫子终于出现了。
一人立在城头,一人跪在脚下。
长安的百姓和这座城都有脾气,这也是长安的特色之一。
小夫子看着愤怒的百姓,微微一笑,豪不在意。
看着下面的百姓,他有些欣慰,虽然他们是被欺骗,可他们敢站出来,这不是勇气和风骨的体现么?|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年轻人,有些怕生,还有些羞怯。
他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道:“他,就是这次文考,也是以后的小夫子,甚至是夫子。他会告诉你们,为什么他能得第一,而你们认为冤屈的人成绩都没有。”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抱起了一大卷白色的布,错过了“长安”两个大字,往边上一展,只见白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同时,小夫子手中也拿着一卷白布,往下一展。
百姓们怀着疑虑看那两份“答卷”。
上面甚至把他们看了多久的书,练了多久的字,什么时辰上了个厕所都写得明明白白。
前二十七天,武考第一都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结果才走了几百里,由于江湖经验不足,便被人迷昏了过去,抢了身上的东西,丢到了寨子里。
他的实力原本可以轻而易举的逃出来,可好多被抢来关押的女人还在,那些强盗也要一个读书人写写信,威胁别人之类的等等。
这位堂堂一州之地的小先生,居然开始教那些强盗识字,明礼。
他自己知道,这些只是普通人而已,若是自己真的朝他们动手,只怕这些人经不起他的折腾。
几天过后,这些强盗开始尊重他,他们看到过被自己抢来的这位读书人一掌劈断树木,可却没动他们一根手指头,仍然和他们讲道理。
他们慢慢的听了这位读书人的劝解,甚至有人偷偷的把人质放下山,一些被他们糟蹋的姑娘他们也开始好好相待,甚至有几对还结为了夫妇。
那些姑娘们见到当初糟蹋他们的人变了模样,一心从善,便委身下嫁。
他见了哪位大官,哪位太监,拿了多少银两,怎么强迫姑娘的都写在了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位武考第一不敢抬头看那白布,更不敢看百姓,也不知道他是觉得阳光刺眼还是觉得目光渗人!
当时的那位小夫子淡淡的说道,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那位小先生低着头,抿着嘴,最终站在了城头之上,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师父的小夫子道:“世上不存在人性本恶,大家都是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一张嘴。若是能够安安稳稳的生存,谁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或许对世间失望,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个世界,不是同一类。可同样是人的我们,怎么能对他们失望呢?”
百姓听到这话,都低下了头,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城墙上那位小先生替他们对夫子庙说的。
“我了解过他们,他们只是求财,没有伤人,被糟蹋的姑娘都原谅了他们,他们也改过了自信。倘若他们伤了一人,我便伤他们一人;倘若他们杀了十人,我也会杀他们十人。”
“小夫子说的没错,读书人不是求一个‘善’字,而是明一个‘理’字。善恶有报那是和尚干的事,读书人不求来世,不看过往,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武考第八的身形突然在百姓的眼中魁梧了起来,他的身上也仿佛渡上了一层光。
“人
对人始终应该充满希望,不应该绝望的。你说是吧?小夫子。”
小夫子转头看向城楼之下,淡淡的说道:“你放纵了三天,我便让你跪三十天。他说的对,人对人不应该绝望的,你以后该走哪条路,该如何正自身,得看你;被你伤害过的人,该怎么弥补,也看你。从今往后,你不许打着夫子庙的名头行走世间,至于能不能回来,也得看你。”
那些百姓搂起了袖子,举起了拳头;女人则是把手放进了篮子里,准备拿出鸡蛋。可在这一刻,他们放不下拳头,也拿不出鸡蛋。
都是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人对人本不该绝望的。
至于那位武考第一,不知道去了哪里。
忠义侯府里热闹了起来,徐长安免费得到了几位先生,很是高兴。
几位小先生轮流教他,这等待遇别人羡慕还来不及,但他只觉得恐怖。
差一点成为未来姐夫的徐长安也会和三位先生凑在一起。
听柴薪桐说完这个故事之后,何晨突然涨红了脸,喏喏的问道:“你们把我留在忠义候府,是怕我重蹈当年那位武考第一的覆辙么?”
“你想多了,你要是贪财贪色,早能得到了。现在和当年不同了,现在只要你是个文人,能写出一首好词,你去平康坊任何一家青楼,都会受到追捧的。”
这些日子,四人在一起久了,何晨也不那么拘谨了。虽然徐长安出身好,孔德维更是出身圣人世家,而神秘的柴薪桐背景应该不比两人弱,可这三人对布衣出身的他却一视同仁。
徐长安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好,等以后几首词流传于世,柴先生为某某所写,也不知道那位像火凤凰一样的姑娘会不会把咱这位柴先生耳朵给拧断。”
几人调笑了一会,何晨正色道:“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会留我在这里?”
“你以为夫子庙还和以前一样么?当年徐大元帅在,一人震慑整个天下,没人会起什么小心思。可大将军走了那么久,一个夫子庙在管理天下文士这件事上能超越朝廷,你是掌权者,你睡得着么?”
柴薪桐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啊,我和孔先生这次前来就是护送你成为未来小夫子的,夫子庙放在你手上,大家都放心。”
最后他疑惑的问道:“可你们都比我优秀,为什么?”
随即他挠了挠脑袋道:“而且辈分也不合适!”
柴薪桐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最终憋红了脸,还是一言不发。
“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立马说道:“还好,不是喊你师叔。”
徐长安莫名其妙的看着柴薪桐,还是把话题转了回来。
柴薪桐立马回道:“你真是笨,夫子准备退下,夫子庙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若是你被人陷害,那夫子庙得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了。”
……
同一天,一个叫莫轻水的盲女琴师穿着一身如同白雪一般的白衣裙,背着她大大的古琴,走进了欢喜楼。
一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