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仙来到了宴宾楼之后,犹豫了半天没有好意思去找秦观。他倒不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如果就这样急匆匆找上门去,是不是显得太没有诚意了。就算是普通人找个大夫,都得提着诊金上门,更别提修士这种在意面子的人了。所以他就开始在宴宾楼的外面徘徊了半天,都没有下定决心是不是应该上去找秦观。
宴宾楼是一个总称,并非是只有一栋,而是单独的有十几栋。而秦观所在的这栋楼是其中最幽静的,也是这十几栋楼里面最靠内里的。李逸仙在来的路上,他都小心地绕开了其他的人,生怕被人家看到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过去。
不过他没有想到,在门口徘徊了半天,还没等他下定好决心,就发现秦观和周正从外面走了过来。李逸仙错愕地问道:“秦宫主,你,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秦观有些奇怪:“李掌门,我只不过是出去转悠一圈,怎么,你有事情找我?”
李逸仙不知道该如何说,但是既然已经碰上了,自然就没办法回避了,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道友随我进去说吧。”
秦观身后的周正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师父有莫大的苦衷了。李逸仙这个人,平时是最藏不住事情的人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嘴巴,但凡水月洞天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小情,第一个宣扬出去的肯定是他这个掌门。这也难怪,谁叫他掌握了水月洞天的护山大阵,动动灵识就能发现水月洞天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是也有例外,就比如当初把周正跟冯婉孀送出去,就只给了自己的师弟南相木说了,谁知道还被人给泄露了。
这一次,周正看到自家师父又是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求秦观了,所以也想跟在后面听听。他这个性子,倒是十分随自己的师父,都是爱好八卦之人,但是李逸仙哪里不清楚自己这个徒弟的性子,板起脸来说道:“正儿,天色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修炼?我跟秦宫主还有要事相商,你赶紧回去吧!”
周正顿时耷拉下来脸,嘀嘀咕咕地说道:“哦,师父您有秘密都不给我听了。哎。”
李逸仙在秦观面前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得干咳了一声说道:“咳咳,你懂什么,我这次是真的有要紧事,你就别在旁边添乱了!要是你早日修炼到金丹期,还至于让我这把老骨头操劳!哼!”
周正也不多说什么,朝着二人行了一礼就一步一回头地走掉了,那副神情让李逸仙看了都直叹气。小声说道:“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徒弟啊!随我点儿什么不好,非得学我到处打探秘密!”
一旁的秦观不禁莞尔。这对儿师徒还真是够有趣的,难怪水月洞天整体的氛围如此轻松,从掌门的性格就能看出来,这个门派的人情味是挺浓厚的,这样倒是挺好。
他说道:“李掌门,里面请。”
李逸仙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对对,里面请,我这次还真是有要紧事来找秦宫主帮忙的。”
二人坐下之后,秦观喝了口茶,问道:“不知道李掌门找我到底是有何事啊?还需要支开自己的徒弟?”
李逸仙叹了口气:“不瞒秦宫主,我这次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您也知道,我那师弟就是勾结了灵隐楼的叛徒,但是方才他已经找过我了,说自己是中了那灵隐楼的禁制,不得已才把水月洞天的事情泄露了出去。哎,说来也是惭愧,我水月洞天虽然立宗已经两千余年,但是门中关于禁制之术的典籍早就散佚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去给他解决这个问题。我是想,三清宫作为大门派,门中肯定传承有解决禁制的办法,所以才冒昧前来问问。不知道秦宫主。。。。。。?”
秦观皱了皱眉头,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说道:“李掌门这倒是问对了人了。我三清宫倒是真的有解决禁制的办法。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李掌门,还请李掌门不要怪我心直口快。”
李逸仙赶忙摆了摆手说道:“不会不会,秦宫主直接问便是,李某绝对不会怪罪道友的。不知道秦宫主到底想知道什么,李某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观摇了摇头:“李掌门不必如此,我问的事情其实也是跟令师弟有关。令师弟中了这禁制之术,想必也是身心都被施法之人控制了,怎么还会有自我的意识去找李掌门自首呢?这有些不合常理啊!”
李逸仙挠了挠头,说道:“秦宫主,这事情其实也是我一直在想的。我师弟这个人性子软弱,自小就连受了欺负都会找我来给他出头,要不是因为中了禁制之术,说什么也不会背叛我跟师门的。而且我知道,这被施了禁制的人,也是分情况的,有的人完全被控制,但是有的人却还保留自我的认知,想必我师弟就是后一种吧。而且我水月洞天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是门中自有辨别门下弟子的办法,如果他真是被人完全操控了身心,我肯定就会收到警讯的。那样的话,他就失去了作用了。”
秦观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李掌门能够确定这不是一场陷阱就好。我三清宫中其实就有不少是原来灵隐楼的人,被施了禁制之后,都是我三清宫的独门方法解决的后患。不过这种方法需要时间,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那么长时间来为令师弟解除禁制了。”
他说的倒是在点子上,灵隐楼的人肯定有办法知道南相木到底还在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如果他们察觉到了南相木解除了禁制,想必就会立刻展开攻击,以防消息走漏。当初秦观为骆南等人以清心咒和手诀清除体内禁制的时候,就被灵隐楼的人发现了,要不是骆南清醒过来马上就让秦观带着他们离开,说不定当时就会被灵隐楼北坛的人追上了。那时候秦观可没有现在这个修为,两三名金丹修士就能把他们团灭了。
李逸仙也是叹气:“我也知道时间紧迫,不过我这个师弟自小就跟我一起长大,我们两个人一起在水月洞天生活了几百年,看着他受到这样的折磨,我这个做师兄的实在于心不忍啊!而且我师父在仙去之前,不光把门派交给我了,还嘱咐我一定要善待师弟,他的性子懦弱,如果没有了我的庇护,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门中的其他金丹长老给欺负了。”
秦观有些奇怪:“我看贵门派倒是人情味儿很浓啊,怎么还会有欺负别人的修士呢?”
李逸仙略有些自得地说道:“我师父在的时候,门中的气氛可没有这么和谐,为了那一点修行资源,恨不得连同门师兄弟都要赤膊相见。但是自从我当了这个掌门,不光是开发了门中的特产,大把大把地拿出去换取灵石和其他修行资源回来,所以才让门人弟子互相之间不至于因为一点东西就闹得不愉快。”
秦观佩服地说道:“李掌门倒是持家有道啊!我观水月洞天虽然不足千人之数,但是门中金丹修士数十,筑基弟子占据了大多数,只有少数刚入门的弟子还在练气期。这份教育之功,着实令我钦佩啊!”
李逸仙在别人面前可能就会生受下这份夸赞了,但是在秦观面前,他还是有些羞赧。他从周正那里听说了,人家三清宫弟子一万,但是其中九成九都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了,还有不少的三代弟子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了。他水月洞天在别人面前可以自傲,但是在秦观的面前还是差了点。不过水月洞天之中的金丹修士只是比三清宫多了一些,但却俱是和掌门一个辈分的人,暂时还没有弟子能够晋升金丹。
李逸仙叹了口气:“秦宫主这是捧杀我了。我门中虽然金丹修士不少,但都是我师父在世的时候,他的师兄弟们收下的弟子,也就是和我同一个辈分的师兄弟罢了。虽然我师父只收了我和师弟两个人,但是其余的长老们可都收下了几十个弟子,这样一来,在他们去世之后,门下弟子就有不少能够修炼到金丹期的了。”
水月洞天的掌门之位,从一代祖师传到了李逸仙的师父身上,再从李逸仙的师父身上传给了李逸仙,这样三代掌门,总共掌管了水月洞天两千两百年。其中开派祖师是元婴期的修士,当时还有另外两名元婴期的长老,但是再之后,到了李逸仙师父的时候,门中就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是元婴修士。而到了李逸仙这里就更加凄惨了些,一个元婴修士都没有了。虽然李逸仙的资质在同辈份的同门之中是最高的,但是囿于掌门的职责,而且心性上还有些问题,所以才迟迟不得进入元婴的门槛。这也是李逸仙如今最大的遗憾了。
秦观看着出神的李逸仙,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想到:看来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三清宫虽然现在看起来风光一时无两,但是其中的凶险,秦观这个当宫主的是真切能够感受到的。外界不光有灵隐楼虎视眈眈,北海之中的五个顶级宗门还一个都没有承认三清宫的地位。往远了说还有天道传给他的魔劫讯息,在后面鞭策着秦观加速前行,所以他才那么着急去成立修联,着急进入元婴期。但是修联这个事情好做,进入元婴期却迟迟没有一点进展,而且他越着急,反而就越够不到那个门槛,只能徒呼奈何。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李逸仙才从沉思中惊醒:“瞧我这个脑子,秦宫主,还请赶紧为我师弟解除后患,趁着灵隐楼的人还没来,多一个金丹修士就多一份力量吧!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我师弟他可能只是个诱饵,是个挡在真正元凶前面的木偶罢了。”
秦观点了点头:“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方才听李掌门也说了令师弟的性子,这样的人不像是能够独立完成大事的人,想必贵门派之中还隐藏着灵隐楼的其他暗谍。李掌门可是有什么解决之道了?”
李逸仙叹了口气:“哎,此事说起来也是简单,不过不到了最后的一刻,我实在是不想做到那一步,毕竟都是相处了数百年的同门师兄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实在是有些愧对我水月洞天的各位前辈了。”
秦观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的,只得跟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李掌门,咱们这就出发吧。我施法的时候需要一间净室,不光是不能有人打扰,还得绝对安全,毕竟解除禁制的方法着实有些凶险,我倒是还好,但是唯恐伤及令师弟的身家性命。”
关乎南相木的性命,李逸仙也不敢马虎,朝着秦观行了一礼说道:“那我这就去为秦宫主准备净室,还请秦宫主在此处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不等秦观回话,就一溜烟地飞了出去,看样子是真的着急自家师弟的事情。秦观摇了摇头笑道:“这李逸仙还真不像是个大门派的掌门,这个性子也着实急躁了些。”不过他倒是觉得挺亲切的,毕竟他觉得,修行之人不能绝情灭性,失去了为人的乐趣,那修行还有什么意思?修为再高,也就是如同行尸走肉的傀儡一般,实在不是秦观理想中的修士。
不过在他见过的这么多修士之中,最靠近他理想之中修士模样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是眼前水月洞天的这位李逸仙掌门了。就连三清宫之中的门人,都极少有像李逸仙这样红尘味这样浓厚的。“或许,我是不是该让门中的弟子们都下山走走了?总在方寸山里闭门造车,越修就越远离红尘了,到头来像人偶多过像人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