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光跟沈云报备后,第二天天不亮,便随魏清尘一道去了北海。两天后的下午,只有端木光回来了。他直接去了主院,向沈云汇报:“北海的四象数据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发生变动了。魏长老一直怀疑北海里藏有一座修正四象的大阵。只是他腾不出手来自己去找寻,是由火姬在暗地里查访。这次,火姬查到了一条线索。魏长老与火姬一同去查探了。所以没有回来。”
沈云首先想到的是:“清尘有跟你交代联络的方式吗?还有,他大致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端木光知道自家大人一直是将属下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是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如实答道:“魏长老说,他和火姬不是头一回联手查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叫我回来跟大人说,不用担心他。以前的还有,不管这一次有无发现,他都会在会餐之前赶回来。”
沈云便放心的点了点头。
初到新营区,事情多如麻。沈云忙得两脚不沾地,只觉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放在处理这些事务上,也不够用。如果不是有冰雪秘境这个时间利器,每天雷打不动的练功、画符、炼丹等功课都排不出时间来完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天中午便是大会餐。
这件事是王长老负责。提前一天,他便到主院向沈云汇报大会餐的安排。
恰好当时云景道长正在汇报第五批弟子的安置情况,听王长老道明来意,沈云笑道:“会餐的安排,道长才是内行。我从来都只是负责到时带嘴和肚子去海吃海喝的。所以,老王,你跟我说没用,这事得跟道长说。他听了,才能跟你说出个一二三来。这样吧,你先莫急,坐下来喝碗茶。等道长说完他的事,你把道长拉到你那院子里去,你仔细跟他说。”
王长老目光微闪,嘴里应得很是爽利:“好咧。那我先跟主公讨碗茶喝。”
沈云指着搁在西窗小几上的胖肚子白瓷茶壶:“自己倒。我这里还是老规矩,想喝茶,自己动手。”
“哎。”王长老走过去,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随口问道,“主公,你这边要不要安排一个弟子来帮着打理内务?”
这是新营区才有的新现象,在沈家庄、野鸡岭,还有东海的药庄等处都没有:即,出现了一批专门负责打理内务的弟子。
所谓的内务,包括了烧水、打饭、清扫屋舍等生活上的琐事。
说白了就是端茶倒水伺候人。
负责打理内务的弟子们有男有女,都是资格和修为都相对而言要浅一些的。
人数也不少,目前有小百了。
但是在沈云看来,就是新瓶装旧酒。在仙都的时候,全是丫头婆子小厮长随们做的事,现在换成是内务弟子了。
并且,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在野鸡岭时,一些人鼓吹健全礼法,实则是暗搓搓的夹塞仙庭时候的那些破烂玩意儿。
他们的那点子小心思从来就没能逃过沈云的一双法眼。只是他们很会蛊惑人心,也会造势,更会把握时机。
那时,沈云时隔六年多,重返野鸡岭,手里头有更重要更急需着手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他们的狐狸尾巴藏太得深,故而,沈云打算先缓一缓,处理了更迫切的问题,再来挑破这个脓包。
然而,世事难料。不等沈云动手,先出了齐伯等人分裂青木派,公然叛逃的恶性事件。自家事自己最清楚不过。这些人虽然没有参与齐伯的叛逃,但是,自己心里是什么打算,他们自己知道啊。后是,一群人象是惊弓之鸟,不但收了手,而且还将首尾收拾干净了,积极的拥护和参与后面一系列的整改。
如此一来,他们的小算盘又遮得严严实实。沈云要再去处理他们的话,竟是站不住理了。而沈云也有心看他们将来的表现。如果就此真的改了,也就罢了。他可以装着没有察觉。但是,如此他们只是缩起来,避一时之风头,将来又择机而起的话,他肯定是要狠狠的刹一刹这种歪风邪气的。
是以,哪怕是现在发现他们果然又冒出来了,沈云也只是当成一股歪风邪气。因为齐伯的叛逃可以说是成功的考验了他们。他们确实是忠于门派,没有生出背叛的心思。并且还都有大局观,懂得大局为重。
他们也依然很小心。沈云一行人抵达有三天了,内务弟子的事也不见推到他们面前来。
而沈云也在等。等他们用什么样的方式,将事情摆到他面前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王长老。他很清楚,王长老不是那一拔里的。
这就有意思了。说明对这拔人警觉的,并非只有他沈云啊。
沈云佯装不解的问道:“专门安排一个弟子打理内务?打理什么内务?”
这时,云景道长也加入了进来:“内务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现在,新营区里设有专门的内务弟子呢。”
沈云并不意外。以云景道长之能,如果三天了,还没能发现内务弟子的存在,那么,只能证明云景道长心里有鬼。但是面上还是要表现出惊讶来的,遂挑眉看向他:“内务弟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景道长很配合的道出原委来。
他说他是在安置第五批弟子时发现的。
先是负责的执事院管事特意问了他,说,还有十来个内务弟子的名额,要不要给安排上。
然后云景道长就问了,内务弟子是什么,名额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管事本来就是存了心思要告诉他的,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景道长当然不会偏听偏信。这两天里,他自己也下了些气力暗中查访,可以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对于内务弟子,他的观点其实与沈云是不谋而合,也是认定这是一股歪风邪气,不能听之任之。
本来他今天是打算汇报完弟子的安置工作后,再汇报这件事的。没有想到的是,王长老看似随意的在主公面前点了水。
他对设置内务弟子的推手们了解得比较清楚,知道王长老并不是与他们一块的。所以,听出来了,王长老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有了这样的认识,他当然就会帮王长老一把。王长老想汇报的事实,他讲了,而王长老不方便直言的话,他也全讲了出来。
沈云听完,不置可否,而是转头去看捧着茶碗喝茶的王长老:“老王,你呢?院子里有没有内务弟子?”
“他们安排了名额。因为我的明确反对,所以,名额是空的。”王长老放下茶碗答道。
沈云点点头,问道:“就是那十个空名额里的一个,对吗?”
“是的呢。”王长老答道,“他们一直在抱怨名额太少,不管用。如果道长用上了这十个名额的话,我怀疑他们就有理由再增加一批名额了。”真不怪他打小报告。而是现在哪里都缺人手。他们却还要变着花样增加人员的内耗,真是愚蠢而又不自知。叫他忍无可忍。除此之外,魏长老对此事的态度不明,也让他上火得很。
沈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难为这些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忍了这么些年!”
王长老闻言,终于放了心。接下来,他只要听从主公的指令行事便是。
果不其然,沈云皱着眉头吩咐道:“老王,你尽快将所谓的内务弟子们造成名册给我。还有,哪些人用了内务弟子,也要制成名册给我。”说到这里,他又哼了一声,“我要好好看看,哪些人又做起主子做威做福了,哪些人又成为了奴仆。”
王长老起身应道:“是。”
沈云抬手示意他坐下来,又示意云景道长继续说弟子的安置。
不一会儿,云景道长汇报完毕,沈云说到做到,真的打发他们两个去一起商议第二天的大会餐。
王长老听出意思来了——主公是要将新营区的庶务交给道长负总责,而他应该是要给道长做副。
这正是他想要的格局。
说起来,这两年多,他管着新营区的庶务,人累心更累。过得比前面几十年加起来还要累。
很多次,他在半夜里垫高了枕头自我反省:怎么会这样?
明明在野鸡岭的时候,他也打理过整个门派的庶务。那时,他还是新手呢。也是累成了狗,但远不及现在这般累。
思来想去,左对比右比较,最后,他得出了结论:一是,没有主公给他坐镇。魏长老的威望虽高,但还是比不过主公;二是,他自己也确实欠些火候。
那时他就想,如果换成是道长的话,定会四平八稳了。
但是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长处在于打理庶务。
所以,如果道长愿意带他一带的话,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而他敢生出这种心思来,全是因为打心底里觉得主公知人善用。
果然,他如愿以偿。当即高高兴兴的请了云景道长去自己的院子里小坐。
他们俩除了商议大会餐,还花了不少时间商量撤消并重新安排内务弟子们的事情。虽然主公没有布置,但是,以他们对于主公的了解,肯定是马上就要做的事情,也将是他们两的分内之事。
第二天上午,王长老将两份名册报呈到了沈云面前。
后者却没有立刻看,而是问起了中午的大会餐的准备工作。
王长老早有准备,正要仔细的汇报。
沈云却从长案后面起身,招呼道:“我这几天都是在屋子里忙得团团转,有些闷。你陪我去外面走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是。”王长老应承下来。
这一走便拐到了与后院的夹道里。
后院还没有改建。连风都没有放出去。故而,僻静得很。除了几道暗岗,几乎看不到人影。
王长老陪在沈云的右手侧,详细的汇报着准备工作。
刚说完,却见主公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看向西南方向,问道:“那边是什么部门?怎么有人哭闹?”
王长老连忙侧耳细听。
还真是有人哭有人叫,闹得很。估计是那院里的隔音阵有点毛病,时灵时不灵,所以,吵闹声断断续续的,且时高时低,让人听得不真切。
但他还是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
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他答道:“那边是本部的家属院。这些天,不少家里合家团圆了,本是件喜事。却因分别的时间长了,有些矛盾一下子全显了出来……大慨是院子里的隔音阵坏了。我去瞧瞧。”
本部院子里的隔音阵坏了,得立刻按排人去修好。是他分内之事,并非是因为主公过问了,他才去处理。
沈云轻轻摇头:“一家团聚是好事。什么样的矛盾要吵成这样?”
王长老心中一动,应道:“我过会儿去问问。”
“好,你去忙罢。我也要回院子里去了。”沈云背着双手,转身回去了。
等他回到院子里,因为主院里的隔音阵的作用,那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便完全听不见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王长老去而复返。
这一回,他是来报告家属院里的事。
一是,那院里的隔音阵确实是出了点小毛病,导致失灵了。现在已经修好了;
二是,吵闹的原因查明了。如他所说的,是一名管事家里夫妻两个拌了几句嘴。
“那动静只是拌了几句嘴?”沈云抬头看着他,笑道。
王长老越发的肯定,主公这是管定了。
他心里觉得很奇怪——小夫妻两个的事,婆家娘家都没打算太多干涉来着,主公怎么这么大的兴致,非管不可?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道出了原委。
吵架的两个是小夫妻俩。说是小夫妻,其实还是在老仙都的时候成的亲。只是因为一直没有孩子,再加上修行之后,大伙儿的容颜都是越来越年轻。这夫妻两个也是,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所以,在大家的心里,还是小夫妻。
为什么吵架呢?
问题主要出在男的身上。男的是本部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在同辈里,称得上是佼佼者。
女的也不差,在女营里,当小队长。
夫妻感情一向不错。只因为女的是第一批撤离野鸡岭的弟子,而男的是第五批的弟子。他们两个有三年多不曾见面了。
按理说,久别重逢,夫妻两个应该是欢天喜地才是。
第一晚确实如此。男的在本部的家属院里领了新院子,女的从女营那边赶过来。夫妻两个手拉着手,高高兴兴的搬进了新院子。
哪知,昨天上午的时候,就闹了起来。动静还不小,都动上手了。也就是隔音阵在,没有闹得象今天这般响。
不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打架的原因也在本部和女营里传开来——原来是男的要娶二房。
他们俩都是有钱人家,两边的父亲也都是有姨娘的。再加上,女的长年在女营里,一年到头,只有轮休的时候,才会回家来,所以,这事情闹出来后,不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真没当件大事来对付。
哪知女的坚决不干。
再得知男的是早两年就在外头搭上了人,女的几乎是原地爆炸。两人由吵,上升到了动手。
“昨天是劝和了的。”王长老叹道,“谁想到女方回了一趟女营,一大早回来又吵上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估计是听了女营里一些女的的挑唆。”
沈云也哼了一声:“等中午会餐之后,你请刘营长过来一趟。”
还真要管到底?王长老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