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仲眉宇向中间拢起,沉着脸,涨开的双目隐含着勃发的怒意,一言不发紧紧盯向起身的童百巨。
场中形势刹那间风云变幻,陡然就见分生死,紧张的局面让其他围观的弟子都绷紧神经,不禁身躯都微微前踏半步,手搭剑柄上,脸色凝起。
凝重,压抑,隐隐有种风雨欲来之前的片刻宁静袭击着众人的心灵,颇有种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味道。
而童百巨旁边站立起身的马无伤到是面含轻笑,不徐不疾。对于童百巨突然打断切磋没有露出任何差异之色。即便童百巨不出手,想来他也定会出声制止。在两位筑基期强者面前,吕仲要是真能伤到秋叶,那才真是奇怪的事情了。
而吕仲能果断痛下杀招,才是让马无伤面色含笑的原因。
眼带笑意,望向场中不依不饶的吕仲,他能理解这位优秀弟子此刻愤恨不平的内心,和那勃发的怒意。但他也绝对不允许罗浮派弟子在一场切磋中就此丧命,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而童百巨对于吕仲怒火中烧的目光,红润的面庞毫无变化,渊渟岳峙,高深莫测,对于吕仲这样一个只有练气四层的且刚进入内门的弟子,怎么会让他记挂与心怀。而吕仲的目光对于他来说更是不痛不痒。
叫回场中依然瑟瑟发抖彷徨无助的秋叶,童百巨声音略显低沉,对着身边的马无伤说道:“马老弟勿怪,实在是弟子顽劣不堪,徒让人笑话!”
说完,童百巨不由得缓缓摇头,叹道“回去后,都给我闭关半年,好好反省反省。”
“呵呵,秋叶小师侄一手《浮光剑法》犀利凝练,杀伐果敢。只是过于刚猛锐利了一些,这可不好啊!”马无伤对于秋叶一手《浮光剑法》颇为中肯的点评了一番,语带训意,目光深远,停在吕仲身上,轻微的摇摇头,示意吕仲莫要莽撞。
收到马无伤长老意味深长的目光,吕仲刹那间就从不忿中清醒了过来。浑然间心底闪过一抹悸动,一时热血冲动竟然敢对筑基期强者怒气迸发,瞪目而视,现在回想起来心底依然留有后怕。
虽然吕仲到现在都没有机会见识筑基期强者的实力,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筑基期强者的认知,实力强大,高深莫测。刚刚他以为志在必得一剑,剑尖离秋叶眉心处仅仅只有一公分的距离,眼看就要刺上秋叶眉心,胜负立判的时候。被童长老轻吐云气,一道喝声就制止住。由此可见,现在的吕仲,就是来十个、一百个加起来都不是人家童长老的对手。而在他一旁面带笑意,显的风轻云淡而悠闲自得的马长老,恐怕也是不会放任吕仲一剑就杀了这秋叶的。
想清楚了其中利害关系,吕仲愤怒的眼眸回复清明之色,面色颇为惶恐,低下身子,对着身前的两位长老恭声道:“弟子莽撞,望两位长老大人原谅!”
“起身吧。”童百巨也不在意,伸出手臂在空中虚拂。顿时,吕仲弯着的身躯被一股绵劲徐徐托起,之至昂身站定,气定神闲。这股气劲若清风拂面般,消散无影无踪。
“你很好,很好,叫吕仲是吧!贵我两派和睦已久,而我和你们马长老更是私交甚笃。所以,我希望你们日后也能相互扶持。修炼这条路,你们才刚刚迈入,起步了,便莫回头!前途多风雨,道路多崎岖,不想被埋没,只有走的更快,走的更远!”童百巨红润的面庞沉重而肃穆,眉宇间隆起的沟壑仿若经过岁月的雕刻,深邃而渊博,目光悠远对着远方的峰峦。
起步了,便莫回头!
听完这句话,场中青城剑派十一位演武弟子和四位罗浮派弟子不禁都神色一颤,旋目光炯炯的望向众人身前的童百巨,心底流淌着一股激荡之情,纷纷目泛坚定之色。
天际的朝霞瑰丽多彩,五光十色,仿佛映衬着他们的未来,亦如此多姿多彩一般。
而童百巨也没有在罗浮派多呆,这场切磋也就这样被中断,此刻也无人在深思到底谁赢谁输。更重要的是童百巨对着趟观礼心满意得,看着身后四位弟子目泛坚毅之色,气息似乎比刚上青城剑派更加沉稳,不禁捋捋雪白的胡须,红润的面庞也划过一抹笑意。
马无伤和童百巨临别依依,面色都有点伤感,言语颇为唏嘘。离别后,马长老远远眺望,只见童百巨一行五人渐行渐远,当最后一团模糊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尽头。
马无伤长老悠悠转身,看向身后这批还先稚嫩青涩的弟子,神色有点落籍,似乎还未从好友离别的场景中回复过来。
这一次离别,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抑或还能在相见?
“咳咳”清了清嗓子,马无伤长老打起精神说道,“吕仲表现不俗,虽只有练气四层的修为,但剑术精深高妙,足足能媲美那些练气六层境界的弟子。望进入内门,望不骄不躁,继续锐意进取,莫要自误!”
感受马长老的目光,吕仲连忙点头回应。
马无伤转目远眺,话语缥缈而空灵,仿若徐徐从天边飘来,在众人耳旁响起,“今年考核就此结束,现在你们都自由了。会有三个月的假期,多年未回家的人,也是时候该回家看看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够有这个机会了,回去了,还能不能见到亲人,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是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他们是修真者,是剑修!除了那些修真家族的弟子,其他人本就是升斗小民,每天都为生活忙碌奔波的凡人子弟,他们能活一百年、二百年,但他们父母亲人呢,难道也能活到那么久远么?
答案不言而喻,这刻吕仲心头飘过浓浓的思念和淡淡的愁绪,被马长老这么一提醒,让他思乡情绪陡然在心底再也压抑不住,喷发而出。
老父老母的形象依稀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乎在过不久,这轮廓都要随风消散般;而老母的咳嗽声却清晰在心底响起,也不知道他们二老现在身体如何?
父亲母亲,你们等着,不孝仲儿很快就回来看你们了!吕仲心底百转千结,幽幽念道。
“等你们省亲回来,就到内门中报道吧!记住,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延误,否则过期不候,按判派处理!”马长老收回远眺的目光,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沉稳如岳,声色严厉。
刚刚泛起思念情绪的众人,不禁心头一凛。看着身前气度深沉的马长老,他们俱都恭敬的低身齐道:“是”
“散了吧!”马长老向身后挥挥手,面色转为平和,随意的说道:“省亲途中各自小心,早去早回!”
说完,便伫立身形,抬头仰望初升的骄阳,面泛追忆,目光悠远,这一刻谁也不知道这位马无伤长老心底在想些什么。
在金黄色的晨曦中,马无伤身躯傲然挺拔,双手负在背后,抬头远眺。明明站在众人眼前,却给人一种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错觉,缥缈出尘,遗世独立。
吕仲等十一位演武弟子不禁相顾一眼,默然沉闷,便对着马无伤背影躬身一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养吾殿,不忍打扰。
一行人走出很远,吕仲蓦然转头回望,发现马无伤此刻身形落籍,远眺的目光迷离悠远,心底默念道,看来这位马长老也是位有故事的人。
这种感慨没有在吕仲心底逗留片刻,就被浓浓的思乡情绪给击溃,渐渐占据着吕仲整个心灵,恨不得现在就插翅飞回到家门外,看一眼想念已久的父亲母亲。
希望他们一切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