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道观
和当初初见昆古之时的声音一模一样,同样如枯骨摩擦,同样听的人头皮发麻,不同的是这声音之中压抑着难以释然的恨和永不忘却的杀意。
“唉。”
暮东流见此叹了一声,顿时这枯瘦的身影闻言一震,而他身后的木杖又再次劈下,血泥抹过虚空,划过一道红色的痕迹,然后落在那些剩余锁链之上。
“真相是什么?”
见此,他又问道。
“不知。”
但让暮东流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回答居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我已不记得,只知天地之外有大恐怖。”
锁链又断了一些。
他的右手已能动行自如,蘸着地上的血泥,干枯的手指在虚空画出了一道道玄奥的轨迹,然后隐于虚空。
“斩。”
又是一声低喝,天地之间骤起锋芒之光,如同天地之刃劈了下来,瞬间那些链锁尽数断裂。
枯瘦的身体慢慢从血泥黑山之下爬了出来,放眼望去,曾经的一切都消失了。
眼神怔然,他看着眼前的黑山而后面露冷色双手一抱。
“啊。”
原本干瘦的身体忽然像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大地在龟裂,山林颤抖,一时间地动山摇。
“轰隆……”
接着,就见那黑色无边的山竟然不停震颤起来,然后在其双手泛出的滔天如海般的符文之下慢慢变小,化作一道黑色的尖勾,而那长河,则是已如一道苍茫的锁链绕在他的手上。
这是何等境界竟然恐怖如斯,便是暮东流亲眼所见也不由得为之失神。
而在这黑山之下,他看到压着无数废墟残骸,有建筑,也有人的。
老人慢慢向前走去,呆木中,痛恨着,痛哭着。
只剩暮东流在原地看着那背影沉默。
“藏的越深,恐怕背后的真相越残酷。”
许久,暮东流才喃喃开口。
他慢慢收回目光,身形一转只欲离去。
可是,他转身之后却止住了步子,脸色忽然变的很诡异还有凝重,而且他怀中的熊猫更是神色莫名的不安起来。
因为他的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一个道观,就那么静静地突兀的落在黄泥之上,很普通很不起眼的道观,甚至有的地方墙皮已经脱落。
门是虚掩着的。
没有名字。
暮东流就那么静立在门口,空气凝固的如万年不化的冰山。
“吱……”
最后,那门不知是被那风还是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推了开来。
顿时里面的场景都映入眼帘。
一个道人,浑身油渍斑斑的道人,道冠斜带,道袍耷拉在地,头发更是随意的散着,就像一个疯子。
那是一个青年道人。
而他正静静地蹲在那里,看着身前一个不足两丈的水塘,眼神时而泛光,时而黯然,时而笑着,时而哭着,时而更是拍掌叫好,像个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你来了。”
忽然,他面容一颤,然后什么表情都没了,没了哭,没了笑,只有手还在下意识的拍着,就像是一个木偶。
而他说话的对象无疑是对暮东流开口。
那双如石头一样麻木的眼珠也慢慢转向了他,确实就如石头,没有感情,没有人气。
“你在等我?”
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和人暮东流问道,而他的心中则是在犹豫要不要走进去。
“你越界了。”
那道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又低下了头,脸上又恢复了之前变化多端的神情,只是话语却很奇怪。
可忽然,暮东流眼神晃了晃,他看到那道人身边横放着一个鱼竿,只是没有鱼线和鱼钩,就那么随意的放着,他又看向那道人身前的水塘,碧波荡漾之下他有了个恐怖猜测。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气息,但,你不该扰乱规则。”
“而且,他们都是我的。”
最后这句话虽然如之前一样平淡,但天空骤然风雷呼啸,天象生变,就如同天怒。
暮东流眉头微挑,然后蹙起。
“我可以容忍他们将你放在我的世界中历练,但,你却打破了规则,想要告诉他们真相。”
那道人似乎发现了暮东流脸上思考的表情又强调了一遍。
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暮东流终于明白。
然后,他走了进去,而那道人则是身体微僵。
他走到了池边,与道人隔池而站。
那水面无波,但却好像深不见底,幽幽无光,就好像是深渊。
“你在看什么?”
暮东流看了半天可惜什么都没有都看到,不由发问打破死寂。
“我在看鱼啊,你看不到吗?好多的鱼。”
道人古怪的咧嘴一笑,眼神痴痴的望着水面,而那水则是应着他的话泛起波纹,很微弱,就像小鱼游动时产生的波纹。
“以前就是一片死水,这还是我从别的池子里抓了一条扔在了里面。”
道人像是炫耀般说道,然后,里面就映出来了滕青山的脸,他的村子,他的一切。
“以前那几条跃出来的鱼呢?”
暮东流默然许久问道。
“吃了。”
然后还是两字的回答,简洁明了。
道人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暮东流的胸口,看着那露着脑袋的熊猫,眼神非常诡异,微微眯着,看的人发寒。
“你换吗?我用我的鱼和你换,换它。”
他开口说着,笑咪咪的说着,惨白的手一指熊猫。
而熊猫则是闻言缩了回去,然后微微颤抖。
“你认识它?”
暮东流反问道,眼神变化。
“它不过是逃出笼子的鸟,我见过那个养鸟的存在。”
道人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见暮东流不愿意换又慢慢垂下了头。
古怪的对话,换来的是内心不能平息的麻木,只因那其中包含的内容已非常人能接受和理解。
可是,暮东流能。
“你要走了吗?”
道人开口。
“嗯,该走了。”
暮东流沉声说道,然后转身朝那门走去,脚步声很清晰的落在地上。
“下不为例哦,也许你身后有些恐怖存在,但,规则是不能打破的。”
道人静静地看着水面再次开口,他没有抬头。
暮东流的脚步则是不可察的顿了一顿,直到他走出了门,听到背后关门的声音方才转过身来。
眼前,那还有什么道观,空空荡荡,恍如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