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愣,他并不认识关啸,不过看关啸一举一动倒也有模有样,连忙双掌合十:“小施主,老衲这里有礼了。罗家昆仲,想不到,今日又有幸相见,不知道两位是否准备话履前言?”
哦?听老和尚的话,似乎和罗家兄弟之间有什么瓜葛。
关啸嘴角露出了笑容,虽然辈分大,不过从年纪上讲,他还是个小孩子,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喜欢看打架这样的热闹。再说,一般人是肯定惹不过罗家兄弟的,所以关啸觉得,眼前这个老和尚不是一般人。
前面说了,关啸对于佛教儒中国传统的三教不是一般的了解,在13岁的时候,小男孩没事在网上写过一篇有关三教兴衰的论文,旁征博引,看过论文的人无不称赞,最终被好事者节选后转发到《考古》杂志上,有四所名牌大学的历史教授公开表示,愿意收这个不知名的作者为博士生――他们都认为作者至少在相关领域浸淫研究过十几二十年。
罗家兄弟脸上全是苦水,嘴里更是明显的言不由衷:“能够再见到大师,真是我们兄弟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说起来,是老衲三生有幸才对。”衣衫褴缕的老和尚正色说:“老衲自己也知道,提出的要求让贤昆仲为难,想必,罗老施主也必有微词,但是,还请贤昆仲看在同为三六一十八的份上,给老衲些许帮助,多结善缘。”
听到了三六一十八,罗家兄弟顿时来了精神头,一把拽过关啸:“大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小哥您肯定不认识,但是,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贼门丁一前辈的掌门大弟子弟子关啸。”
啊?听到了丁一的名头,老和尚脸上明显露出了诧异,随即转过身毕恭毕敬向关啸深施一礼:“不知道少掌门前来,失礼失礼,不知道京西的慧远身体最近还好么?”
关啸没有想到,以前总听师傅讲江湖,他一直以为师傅嘴里的江湖就象武侠小说,完全是师父自己没事编出来的,结果,这次一出远门马上就发现,江湖原来真的就在自己的身边。还真应了古龙先生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过,听这老和尚的话,他似乎起码和慧远大师是平辈。
“大师客气,慧远大师身体非常好,10多天,我陪大师去爬京西灵山,慧远大师健步如飞,小子一路跟随都颇感吃力。家师身体也很好,他也到湘西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大师您。”
咳……这就是关啸谦虚了,作为贼门的掌门大弟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是熬煞人的苦工夫真功夫,就以腿脚而言,八个慧远大师也比不了他,如果他决定去参加奥运会什么的,估计只要他报的田径比赛项目,刘翔哥哥都得竞争跨栏第二名。不过,爬山的时候,他确实落在了慧远大师的后面,这也没有说瞎话,慧远大师是一直在爬山,关啸呢?他实在是太敬业了,出门爬山都忘不了工作,看到什么真正的肥羊,还总惦记贴上去亲热亲热。
这能爬得快了才见鬼了呢。
作为贼中之贼,关啸随即应变能力非常强,看老和尚说话颇为复古,马上开始咬文嚼字:“哦,不知道大师找罗家两位大哥有何指教?”
老和尚脸上呵呵干笑了两声,脸上露出一点红色:“没什么,没什么,老衲还有事,不多聊,这里别过。”
说完,这老和尚竟然施施然从大门溜了出去。
“大师,您怎么称呼?”关啸追到门口喊了一声,结果,眼前的情形把他吓了一跳――就这这么一转眼的工夫,那个看上去垂垂老朽的垃塌和尚竟然已经飘然在百米以外,脚尖一点地,人就顺着草丛飘出去数十米……估计他也没有听到关啸的问话,三闪两跳消失在山坳里。
“这大师是怎么回事?”关啸挺纳闷,受师傅的影响,他对真正的出家人一向客气的很。
“大师?哼……”罗家老三年轻气盛,鼻子里吭了一声:“这老和尚可是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以前湘西也没有这号人物,五六年前,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今天去这家化缘,明天去那家消灾,年初,这老和尚跑到我们家门口非要说我家流年不利,有血光之灾,要我爹交30万给他,破财消灾,最后我爹被讹得不行了,给一万现金打发了。这哪里是是什么出家人,简直就是个大骗子!”
关啸眉头微微皱了皱:“嗯……我不知道这位大师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他肯定是一位真正的出家人,而并非你所说的那种佛道两门的败类。”
“是么?”罗家老三将信将疑:“半年前,我和我哥去河南最大的寺庙拜山门,你看人家那气派,一个个都是有道高僧,那象这个老和尚,身上破破烂烂,当和尚当到这份上,也算是窝囊到家了。”
“哦,是这个原因。”关啸脸上的神色更加郑重起来:“事实完全相反,你说的那些才是欺世盗名之徒。”
“为什么?”罗家老二也瞪大了眼睛。
“出家人尤其是佛教出家人修行的是什么?佛祖释加摩尼佛本是王子,如果讲究奢华,大概没有比他条件更好的了,但是,佛祖正是因为放弃王族华贵的生活,历经艰辛清苦修行才得以觉悟,因此,佛门中最讲究的清苦而字。就以纳衣举例,比丘四依止中明确说‘尽兴寿著粪扫衣’,哦,还有一句“尽兴寿树下常坐”……”
“粪扫衣是什么?”罗家老三一对小眼睛灼灼闪亮,充满了求知的yu望,打断了关啸的话。
“在《大乘义章》里对于粪扫衣有这样的定义:‘粪扫衣,所谓火烧、牛嚼、鼠啮、死人衣等。势同粪扫,名粪扫衣。’佛陀认为,出家人不应穿着好衣服,‘若求好意,生恼致罪,费功废道。’佛门戒律还规定,纳衣不得为五正色和五间色,只能是铜色、泥皂、木兰三坏色。真正的佛门弟子,即使遇到了信徒施舍整匹的新布料,也必须用树叶或者泥水污染后,而且,应该裁剪成梯田小块重新缝补成衣。所以,你刚才看到的那位大师,一举一动,包括用齿枝净齿都是佛门弟子的必修。请两位以后再见到这位大师一定客气一些。”
哦?罗家两兄弟恍然大悟,心底多少有些惭愧,一开始,他们两个还有些看不起这个没有出过远门的世兄,言语里的客气也完全是因为他的师父和师祖,现在看起来,难怪最近这些年来贼门的名头越来越大,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竟然也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而这个少年的文化程度竟然不过是中小。
“齿枝是什么?”罗改革连忙问了一句。
“其实我懂得也不多。”小家伙关啸还谦虚上了:“在佛门中,苦修行也讲究个人卫生,用特定的树枝――不是随便什么都行,通过咀嚼的方式,净齿净口,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刷牙。当然,净齿的时候,也忌讳当着别人的面,所以刚才那位大师见到我们后连忙转身吐掉。”
三个人吃了饭回到房间又是一顿神砍,罗家两兄弟长年在外面跑来跑去胜在见多识广,而关啸小家伙守着北大、清华等名牌大学几十个老教授做后盾只能用博古通今四个字来形容,其中几个老教授还是罗家两兄弟老师的老师,互相之间刚好取长补短,加上关啸人小鬼大极会说话,三个小字辈竟然也越聊越开心。
正聊着,咚、咚、咚、咚……突然有人砸房门。
三个人都是一愣,尤其是罗家兄弟,脸当时就红了,刚才还和关啸吹牛:“到了湘西这地头,就是到了家,恁谁都得给三分薄面。”这马上就有人来砸门,可真是给足了天大的面子。
老三南巡腾地就跳了起来,风一样拉开房门冲外面一瞪眼就要骂人,想不到,外面站得竟然是那个40多岁的大姐,一脸慌张:“两位罗大哥,你们……那个……尸……财神,快回避回避,山下来了公安了,都不认识,看车牌号是省城的,正向这里来呢。”
啊?罗家两兄弟也是一愣。公安?这小招待所一年四季除了附近的牛马商人,根本见不到其他人,怎么把公安给招来了?不过,两兄弟还是一点都没敢大意,连忙跑到院子里,把两尊财神招呼到屋子里,开始让财神钻到床下,想了想觉得不妥当,又指挥财神上chuang,把大被子盖上。
那服务员大姐满头大汗看着这边忙活完,连忙跑到院子门口张望。
罗南巡脸皮薄,觉得自己刚才大话闪着舌头了,紧着在一边向小关啸解释:“嘿……没办法,真是没办法,咱是江湖人士,最头大的就是这衙门里的人,能躲着就躲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招惹他们。”
“了解,了解。”关啸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这话还用和他说,他是干什么的?贼……天下大概没有比贼更怵公安的了。虽然在北京和一大堆警察称兄道弟地,不过,到了外地,关啸还真是有点惧。
没几分钟,在屋子里就能听到远处传来崴啦崴啦崴啦的警笛声,这声要多恶心就多恶心,什么叫崴啦崴啦……
“你(们)没带什么其他东西吧?”屋子里气氛比较压抑,三个小一辈的江湖人士同时向对方问。
接着,三个人又同时摇摇头,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