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军侯府的书房中,陈蹇将一沓书信递给萧风,“殿下不妨看看。”
萧风只是看了眼信封的几个署名,便将信封放回桌上,浅笑说,“近来四方局势,我是知道些的。”
陈蹇神色微动。
萧风继续说,“近来,西域,北域都有些乱,特别是去年郦蜀之地的招兵买马,父王可不会真由着那些人中饱私囊,总是有些自己的筹谋的。”
陈蹇面色微苦,“依殿下之言,这一战避免不了了?”
萧风点点头,神色略显复杂,“现在只能拖,日后或许会有转机吧。”
“殿下之意……”陈蹇有些迟疑。
萧风摆摆手,“今年还打不起来,至少还要再等一年。”
陈蹇叹了口气,“殿下流离在外,于情于理终究不太妥当。”
萧风笑了笑,“陈将军久居边疆,对于皇都局势不太了解,也属正常。”
陈蹇心中一惊,连忙跪地,“请殿下解惑。”
“将军请起。”萧风扶他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将军可还记得我当年为何出来?”
陈蹇面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萧风不在意笑笑,“当年是我一时冲动,才会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举,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此时回去,只会火上浇油。”
“可殿下迟早是要回去的。”陈蹇忍不住出声。
“你说得对。”萧风点头,“不过要等足够乱了……”
见陈蹇又想说话,萧风摆摆手示意他先听着,“如今大皇兄驻守西域,二皇兄心向余相,四皇兄更看中陈相,三皇兄明哲保身,原本言官势大,可经历柳师之事,父王与言官们各有芥蒂,朝堂局势如今如何,将军可知?”
“臣听说,朝堂中陈相与余相对峙,势如水火。”陈蹇迟疑道。
“你也说了,只是听说。”萧风抬头露出个意味不明的表情,“只需要一个导火索,陈辞钧下台,并非难事。”
陈蹇面色难看,“殿下是说,帝君有意让陈相下台?”
“谨言。”萧风轻轻扣了扣桌面,“我只是就事论事,以防万一。”
陈蹇立即肃然道,“殿下有何难处,尽管说来,分内之事,臣必不推辞。”
萧风轻轻咳嗽了声,“我也知道将军难处,不会做让将军为难之事,只是想若是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希望将军能联合其他几大镇边将军亲自去皇都递呈一物,以后或许能缓和局势。”
陈蹇将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双手举在面前,“请殿下明示。”
萧风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过去,“到呈递之时,我自会派人告知,希望在这之前,将军不要将此信拆封,以免走漏风声。”
陈蹇面色严肃,起身,躬身一礼,“末将遵命。”
萧风点点头,起身抖了抖衣衫,“长德他们自小伴大皇兄左右,想来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我代大皇兄先告罪一声。”
陈蹇站直身子,脸上露出点笑意,“殿下言重了,长德世子他们一切安好,殿下放心便是。”
萧风笑笑,“想想,这快五年不见他们了,他们可能都认不出我了。”
“殿下可是想去见见他们,臣这便去安排?”陈蹇提议。
萧风摆手笑了笑,“这倒不必了。将军可还有他事,若无事,我便离开了。”
陈蹇讶异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何不在这里逗留两日?”
“我也非无事,只是路过此地,才来提醒一二,将军好意,心领了。”萧风客气道。
“那便不耽误殿下时间了。”陈蹇略有些迟疑,“臣有一请求,还望殿下答应。”
萧风微笑,“但说无妨。”
“殿下回皇都之前,可否先同臣打声招呼。”陈蹇说这话时态度有些小心翼翼,毕竟这个要求有些逾矩了。
萧风却毫不在意,“有何不可。”
“多谢殿下。”陈蹇欣喜道。
……
萧风出了镇军侯府,却并未离开绝对不算繁华的断肠城,而是在城中四处转悠。
最后,他进了一家名为孤烟茶馆的茶楼。
孤烟茶馆虽名茶馆,其实也是挂羊头卖狗肉,毕竟是边塞,也不能真指望有多少文士骚客来喝茶听曲儿,所以一楼实际上是酒馆,到了二楼才算是茶馆。
萧风不喝酒,自然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要了壶普洱茶和一碟瓜子,很悠闲看向窗外。
窗外正巧能看到一家杂耍的,此时正有个光头汉子手中八个球轮流在手中转动,排成一圈弧,很是有意思。
一伙儿老百姓正围着那家杂耍看热闹,时不时喝彩几声。
……
陈蹇引着萧风出了将军府,在将军府中心神恍惚转了几圈,便又回到书房,拿着那封信忐忑不安。
他非愚笨之人,也非迂腐之人,自然不会完全信了萧风所言,其实若不是萧风在皇城中那些的年声名在外,他也不会这般贸然答应。
最后,他还是拿起一片薄薄兵刃,小心翼翼给信开了封,摊开信纸。
只是,仅仅看了一眼,他面色蓦地惨白,然后,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哆嗦着将信纸原封不动装回信封里,然后丢在一边大口喘气。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劲儿来,抹了把脸,抬高声音道,“来人,去请林军师来。”
……
萧风喝了两杯茶,便开始剥瓜子。
他不喜欢吃瓜子,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剥瓜子了。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讲一段江湖事,是有关那位名陈润青的老人的。
萧风对这段故事不感兴趣,眼睛一直漫无目的看着窗外,有时是几只飞鸟,有时是几片树叶,有时便是窗外的喝彩。
在萧风剥了半盘瓜子时,窗外喝彩声忽然大起来,原来是这一带最有看头的踩高跷开始了。
萧风托着腮饶有兴趣看着窗外几乎与窗口平齐的人。
说实话,这种高度随便做个动作都难,更何况是要做一系列繁琐复杂的滑稽动作。
萧风一直觉得供奉起来的高人,其实不一定会比民间的高人厉害多少,很多次也证明了他这个观点。
“客官,您要的蜜桔。”一个小厮忽然跑过来将一盘萧风从未点过的蜜桔端上桌。
萧风微笑点头,“多谢。”
“客官,您慢用。”小厮甩了甩毛巾,转身下楼。
这时,惊堂木正好拍了一下。。
说书先生感慨道,“可叹那一袭灰衣,到头来才知恨错了人呢,真是造化弄人啊。”
萧风浅浅勾了勾嘴角,不明意味摇摇头,“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