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常山,中过邱阳,徘徊于湘泗,终入无尽海。”这便是《江河注》中对澧江的记载。
作为溪风第二大河流,因其中下游流经地域几乎皆属平原,澧江水量并不算大,更算不得湍急,但其流域却甚广,足足占了溪风五大郡区,故对溪风的经济发展,城池迁徙,人文文化等方面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有着母亲河之称。
临澧县,顾名思义,临近澧江之县。作为母亲河直接流经的县区之一,凭借着便利的交通与得天独厚的丰富资源,临澧县轻而易举便成为了溪风最重要的物流运输枢纽与经济繁荣区。
临澧县有个十分奇怪的现象,县区内多乞丐,且乞丐不仅不会被人们所厌,反而受欢迎得很。更加奇怪的是,乞丐们虽穿着邋遢,不仅不乞讨,不以自己身份为耻,反而都骄傲得很,更是不时衣着光鲜之人对乞丐们低头哈腰,甚至主动送钱。
当然,这并不是说临澧县的百姓们真的都是奇葩,而是临澧县是名扬江湖的一流势力之丐帮的总舵,故如此场景正常得很。
丐帮,听起来是乞丐成群,不入流的货色。好吧,的确是乞丐成群,但现在看来绝对算不得不入流,反而入流得很。自三百多年前丐帮成立,丐帮便将自己的老巢建在了临澧县。在无数人讥嘲鄙视下,丐帮一点点成长,不知不觉便成为庞然大物,而与此同时,临澧县也成了乞丐为尊的奇葩县城。
当然,这也意味着入了临澧县,不管你是才俊英杰还是背景深厚,一定要学着夹起尾巴来做人,因为临澧县水深得很,说不定哪个一不留神从身边经过的乞丐或普通平民便是你见都没见过的神仙中人,或者武道宗师,毕竟受丐帮高人们的影响,临澧县的江湖前辈早已习惯了‘大隐隐于市’了。
不过,这同样也意味着不是随随便便个乞丐便能进入临澧县的,你若没有点真才实学,来临澧县当乞丐,便意味着自己找不痛快。捋虎须捋到丐帮来了,这胆儿够肥啊。
临澧县里有个出了名的老乞丐,十年前便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如今仍是一点未变,至于他出名的原因......跟临澧县的风俗一样奇葩:性似顽童,特别喜欢逗弄往来的年轻侠士,逃得还贼快,被一众年轻气盛的侠客们在心中几乎把八辈祖宗都快骂活了。
不过骂归骂,一众年轻人是万万不会让自家长辈出面教训人的。毕竟这老家伙能在临澧县这块地儿安然无恙地胡闹了十年,连丐帮都故作不知,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平常人,而且据丐帮内幕消息,这位老前辈似乎是丐帮的前任帮主,有先天三窍的修为。
飞沙走石,烟尘滚滚。
云骆寒眼见前方之人愈行愈远,恼意顿起。他轻哼一声,径直将手中长刀一把掷了出去。
不多时,前方烟尘渐散,便见长刀刀身入土大半,径直插在一位衣着邋遢的老人脚边。可想而知,老人若是再快上一分,便决对是身上多个窟窿的凄惨下场了。
那邋遢老人先是看着面前的长刀呆了呆,旋即面色大变,捂着胸口碎碎念叨,“哎呀,吓死老头子了。”他抬手颤动地指着自己脚边的长刀,很是委屈道:“就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可怜老头子一把年纪......”
只是老人还未说完,便见一黑衣少年绕过他径直拔起了他脚边的长刀,将长刀往肩上一扛,一脸玩味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老人神色一滞,随即苦兮兮哀求道:“少侠,老头子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旋即,他扯起自己沾满油渍的袖子,作势便要去擦眼角,“老头子这都道了几次歉啦,你这小祖宗还追着不放,什么意思?真要逼死老人家不成?”
云骆寒不为所动,语气玩味道:“要我放了你也没什么问题,师尊让我借你打狗棒耍几天,怎么样?”
打狗棒是根仅两尺长的短棍,通体碧绿,除了好看些,材质硬了些,没什么稀罕的。不过,话虽如此,作为首位丐帮帮主的兵器,打狗棒自然意义非凡,自丐帮成立以来便一直是被看作丐帮圣物的存在。
老人一下子苦了脸,“我的小祖宗呀,那是老头子的传家宝,借不得啊!”
云骆寒冷冷一哼,将长刀自肩上拿下,单手握住,以刀尖直指老人,“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但你招惹了我,便要付出些代价来。”
老人小心翼翼将长刀往旁边挪了挪,见云骆寒眉头微挑,又悻悻缩回了手,“那个,换个其他条件,行不行?”
云骆寒踏前一步,与老人仅咫尺之隔,刀刃更是已紧贴老人之身,“你可以试试看。”
老人面色更苦,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却见云骆寒面色微变,陡然退后丈许之远。
便见老人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根碧绿色短棍来,此时一脸欠揍微笑地看着云骆寒,“咦,小家伙怎么跑啦?快来!快来!老头子无聊得很呐。”
云骆寒闻言,脸色黑了黑,破口大骂道:“老东西,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小爷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若非刚才他跑得快,那一棍子下去不痛死他才奇怪呢。
老人一脸无辜,厚颜无耻道:“没有啊,老头子什么时候要偷袭了?刚才老头子那是想把打狗棒给你来着。快来,你看,老头子都双手奉上了。”说着,他真做出了副将打狗棒拱手送人的姿态来。
云骆寒脸色黑如锅底,这他妈的是在讥讽我?他禁不住有些恼羞成怒,“老家伙,你是真惹恼了我了。今天这打狗棒交不到小爷手里,小爷跟你姓。”说着,他将手中长刀往身前一横,身形一闪而逝。
下一刻,长刀突至,对着老人面门当头劈下。
老人呵呵一笑,抬手将打狗棒横在头顶,却正好挡住了长刀的锋芒。
云骆寒冷哼一声,抬脚便往老人下盘招呼。
老人见状,不甘示弱,亦抬脚格挡。
先手两招未能得逞,云骆寒面色不变,以单手握刀向老人劈砍,另一手径直点向老人胸口大穴。
老人依旧那副轻松随意的模样,抬起另一只手顺势向云骆寒手腕抓去,还不忘为老不尊地调侃,“呦呵,脾气不小,本事倒是不大呀。要不,拜老人家为师,老人家教你绝顶功夫,咋样?”
云骆寒心中大恼,面上倒仍旧一副镇定沉着。突地,其长刀上亮起微弱白芒,长刀速度亦陡然骤增,往老人腰间横斩而去。
老人面色不变,短棍上紧接着也亮起微弱光芒,抬棍迎向长刀。
正在这时,云骆寒刀势陡转,转而向老人一臂砍去,另一只手化掌为爪径直向老人胸口抓去。
老人不慌不忙,手中短棍亦随之变向,口中仍不忘调侃,“还行,还行,有点架子了。”
只是,下一刻,老人的话却戛然而止,身子亦陡然僵在了原地。
云骆寒与老人拉开一段距离,似笑非笑看他,“当真以为小爷就这点能耐?懂不懂得藏拙啊。”
老人使劲瞪眼。
云骆寒视而不见,从老人手中拿过短棍,在其身上点了两下,随后得意一笑,“老家伙,你今天惹小爷不高兴了,所以让你哭上两个时辰小作惩罚。”说着,他又在老人脸上轻拍了两下,“哭得可要认真些哟,这可是小爷学来第一次施展。”
话音刚落,嬉皮笑脸的老顽童竟然真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云骆寒满意一笑,对老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后转身潇洒而去。
云骆寒离开不多时,便见那原本大哭的老人突然止了哭声,旋即面色涨得通红。只听他大喝一声,紧接着体内传出轻微爆响,便如同突破了什么束缚般,下一刻,老人竟能够动弹了。
随后老人活动了下筋骨,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似乎换了个人般,再无了半分的之前的邋遢糊涂之态。他点了点头,喃喃自语,“这点穴的手法挺有意思的。”随即他微仰起头,也不知是对空气还是对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朗声道:“你那徒儿挺不错的,不过,老伙计,你借去我的打狗棒可是要还我的。”
下一刻,一同样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知道,老夫还看不上。”
......
云骆寒当然他不知道他离开后的诡异场景,否则必会惊得下巴都掉地上。此时的他正站在一棵桃树旁看着打狗棒怔怔出神:那个少年似乎有个碧色长箫,与这打狗棒好生相似。每次与那少年相处,自己都能听他一曲长箫,好不惬意自在。如今已近一年未见,不知那少年如何了?
云骆寒是个孤儿,八岁前与自己的弟弟相依为命,八岁时,自己弟弟因一场大病去世,而自己却被师尊收留且习得了一身武艺。这么多年来,弟弟一直是他的心结,所以他虽十三岁便已是后天巅峰之修为,却自此之后被困在了天魔炼心劫上,两年再未有寸进。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位有着与自己弟弟同样清澈眼眸的少年,他才一举突破了瓶颈,如今已是先天二窍修为。
每次想起那个少年,他都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那个少年和自己的弟弟一样的聪慧,一样的心灵澄澈,似乎他的眼里永远不会有人心险恶,永远都存在着光明希望。但那个少年却有先天不足之症,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的奄奄一息。每次见到那少年,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身体日渐虚弱。他不知道少年还能坚持多久,但他却清楚,若情况一直如此,总有一天这个自己看作弟弟的少年也会像自己弟弟那样永远消失于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