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突兀有清冷女声传来,虽说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听不懂语言,却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清冷悦耳,令人莫名沉醉。
萧天月几人都怔了怔,随即齐齐往窗外看去。
然后,除了萧风与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外,其他人尽皆神色木然,彻底呆住。
雪落巍峨山巅,有女天上而来。
白衣轻纱幻似梦,青丝浅黛缈如烟。
月色映她半遮倾城貌,朦胧夜半星辰;雪色衬她玲珑出尘姿,忘却尘世烟云。
这便是台上女子给几人的第一感觉。
虽轻纱遮面,身处春日艳阳,仍美如梦中童话,出尘似雪中仙人,抛却了俗世一切烟火风尘。
这是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
“太完美了!”云骆寒喃喃自语。
萧风见此,微微摇了摇头,随手又摸了把小和尚的光头,“小和尚竟没犯色戒,有长进了呢。”
小和尚腼腆笑了笑,“什么色戒,萧施主?是说广场上那个白衣服的姐姐吗?”
萧风笑眯眯点点头。
小和尚惭愧道:“静辰还没开窍,看不清广场上的情况,所以想犯色戒也难啊。不过仅远看气质身形,静辰想那姐姐必也是个佳人。
萧风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老和尚,“前辈竟还未打算教静辰武艺?”
佛门开窍自然不是初入先天境的开窍,而是以佛法开心智,外力贯通奇经八脉,蕴一口佛法真气。这与武道上炼真气其实差不多,只是武道上的真气是通过自身努力炼得,而佛道上的第一口真气却是由外力相助产生,更类似于拔苗助长,只是没什么副作用。
不过,佛法入道虽简单,要求却比武道高得多,还须有高人相助,若无引路之人,一般人绝不会采用此法。
老和尚微笑道:“静辰其实不必习武的。”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那前辈要教他什么?”
老和尚平静道:“除武艺外,什么都教。”说着,他转头看向窗外,“便如看广场上的女子,即使看不清女子相貌,仅凭背影静辰也能断定......”
“此女知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见啊。”小和尚看着广场上的白衣女子,轻声感慨。
萧风嘴角一抽,深吸了口气,好心提醒,“前辈可是出家人。”
老和尚微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关出家与否。”
萧风眨了眨眼,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可前辈教静辰这些作甚?”
老和尚一本正经道:“看人,看人心。”
萧风皱了皱眉,这个他有点没听懂。想了想,他眉头舒展,忽而微微一笑,“那若晚辈过些日子去瞻仰余寺佛法,前辈可介意?”
老和尚怔了怔,旋即微笑道:“此乃余寺之幸。”
正在这时,窗外女子声音忽而又变为了溪风官话,语气肃穆庄重,“圣女苏雪凝,遵雪女殿下法旨,今以雪女殿下之名,号令百使,恭请诸位圣子,神子。”
萧风微微一怔,随即再次看向窗外。他怎不记得慕雪派中还有‘神子’一说?
然后,便见绕人群盘旋的数十只雪雕不知何时已返回高台,围绕苏雪凝而立。紧接着,苏凝雪忽而双膝跪地,抬袖露出两节雪白藕臂,随即双臂交叉环于身前,以雕语开始低吟。
随即,便见近百只雪雕齐齐飞上高空,在苏凝雪头顶围绕苏凝雪盘旋低鸣,片刻后又轰然散开。一小部分往人群中飞去,其余竟径直往萧风几人所在茶楼方向而来。
萧风微挑了下眉头,想也不想,抬袖便往香炉那边弹去了一香丸。
先不论雪雕是不是来找自己的,总还是要以防万一的,否则若是真被这么慕雪派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找出来,不论结果如何,过两天自己保准又出名了。
那可真麻烦得很。
香丸的速度飞快,只是瞬息的功夫便到达了香炉上方,随即只听‘噗’的一声,香丸便自个儿炸成了粉末,洋洋洒洒,准确无误地飘入了香炉之中。
香炉内呼的火光大盛。
紧接着,有浓郁香气自香炉内传出,不再是之前的清淡,反而有些呛人。
萧风抬袖轻掩口鼻,轻轻咳嗽了两声,等到再转过头来,便见一老一少都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色。
萧风扯了扯嘴角,抬手一个板栗砸在小和尚光头上,“什么表情?学坏了,是不是?跟谁学的?”
小和尚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没有,没有,是萧施主的手段太过精彩,静辰佩服得很。师傅说这时候就该这个表情的。”
老和尚也插口道:“萧施主手段,老衲自愧不如,叹为观止。”
萧风挑了挑眉,无奈道:“是前辈谬赞了。”
又过了会儿,雅间内香气愈浓,萧风被呛得连连咳嗽,可奈何身旁堵了个洛天怡,他又没法子出去开窗。
见一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萧风不由又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好了,都回神了。你们怎么回事?便是真见到了仙人也用不着反应这么长时间吧。还有天月,天怡,你们两个可是女孩子呀,怎么也这副痴呆模样。”
声音虽不大,却如玉石敲击般清越,直透人心。
萧天月几人被萧风的一番‘当头棒喝’所震,齐齐回过神来,紧接着有些赧颜,见萧风微笑看着自己,立即都乖乖坐好,目不斜视,便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般。于逸更是赧颜非常。
可过会儿,几人又忍不住往那白衣倩影方向偷看了眼。但奇怪的是,再见那抹倩影,几人虽仍觉得惊艳,却再没了之前的那份震撼。
萧风见此,有点哭笑不得,“让你们回神又不是不让你们看,偷偷摸摸作甚?”
几人更加赧颜。
萧风有点无奈,不过更多的是呛得够呛,便也不准备让几人难堪,转移话题道:“骆寒,那个,你旁边的窗户开大些,天望,那边那个窗户也打开吧,这里有点呛人。”
说话间,他又连咳了几声。
几人下意识皱了皱鼻子,这才注意到雅间内有些让人窒息的香气,不由都咳嗽了起来,亦纷纷抬袖掩住了口鼻。
于逸忙不迭跑去开另外一扇窗户,云骆寒也站起身来,去开就近的窗户。
许天望一边去开窗,一边奇怪问道:“小风,你干嘛了?把这儿弄得乌烟瘴气的。”
萧风耸了耸肩,“没干嘛啊,刚才......”转头看到那些雪雕果然都不知道飞到哪儿了,萧风心中暗赞了声‘真乖,’继续道:“香炉里呼的就起了场大火,然后就这样了。估计是很久没调香,手法生疏了,所以就调出了份失败品。”
几人也没多想,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于逸给萧风递去一杯热茶。
萧风微笑谢过。
洛天怡想了想,笑嘻嘻道:“那这估计是收香那一块儿出了点小问题,萧哥哥不必太放在心上的。”
萧风微笑点点头,随口问道:“天怡学调香了?跟谁学的?”
洛天怡甜甜一笑,“也不算,就是去年跟浩然哥哥学了点皮毛,还调不出香来。”
萧天月闻言却怔了怔,随即瞪大了眼,有点难以置信,“林浩然教你调香了?他怎么教你了?他不是说不收徒的吗?”
洛天怡抬头认真道:“没收我当徒弟,只是他教着玩儿,我学着玩儿的。再说他自己都没出师,收什么徒弟?”
萧天月脸色阴晴不定,随即有些咬牙切齿。自己这是被耍了?!
许天望呵呵一笑,“还没出师?我记得他香调得挺不错了。他又不是调香师,要求那么高作甚?”
洛天怡一本正经道:“浩然哥哥说,不能什么都比不过萧哥哥呀,所以他觉得怎么着也要能自己调出一种新香来才算得上是出师。”
云骆寒与萧天月齐齐翻了个白眼,“这志向真大。”
许天望笑呵呵看了眼萧风。
萧风倒依旧平静,微微一笑,“浩然兴趣极广,又喜欢四处游历,见识也比你们广些,眼界自然也要高些。而且他是将那些兴趣都当正业的,做出成就不难。”
许天望无趣撇了撇嘴。
萧天月三人则一脸不在意。
萧风无奈笑了笑,抬手点了点几人,“你们啊,别小瞧人,那天的烟花便是浩然做的,霹雳门都不一定能做出来。”
几人都怔了怔。
洛天怡奇怪道:“不是萧哥哥做的?”
萧风微笑,“我没空,就让浩然送来了份。”
洛天怡更加奇怪,“那浩然哥哥怎么没来?”
萧风眯起了眼,笑得愈发愉快,“我的信是从临澧县到黎川县,又转站到姜阳县,又水路过平越,咸茳,褚俪,湘西,又让镖队送了一路,然后才到了浩然手里,所以浩然估计还在路上。”
几人嘴角抽搐。
小和尚又是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被脸色古怪的老和尚看到,一个爆栗就砸了下去。
萧天月无语道:“公子,您不嫌麻烦啊。”
萧风微笑得愈发人畜无害,“没有啊,我只负责写信,剩下的又不归我管。”
而远在数千里之遥,一位书生打扮的俊郎青年再次黑着脸自一家酒楼中走出,随即翻身上马,往咸茳官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