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设武侯。
定安侯,远安侯,镇安侯是幽谷的三大武侯,其所统帅军队分别是永安军,程利军,幽夜军,世袭罔替。
其中属镇安侯的幽夜军最为骁勇善战,也是在暮谷之战中唯一能一对一力抗郦蜀铁骑的军队,可谓幽谷之利器。
如此,幽夜军在幽谷帝国的地位可想而知,镇安侯的声望更是毋庸置疑。
幽夜军中,人人都知道,镇安侯夜明昊是个爱妻如命的人,甚至不惜用军中力量组建了新军,名掠影,专门看护其妻安全,而掠影军的将领便是在军队中战力稳居前三甲的肖昌平,有先天三窍的修为。
此事本是十分忌讳,可于夜明昊来说却另有隐情。
十四年前,夜明昊在暮谷一战中虽说没占了什么便宜,却也没让幽谷帝国丢什么颜面,于是夜熙彦特地封赏,夜明昊却推去一切赏赐,只求给爱妻一道护身符,这才有了如今的千军万马只护一人周全的看似荒唐的掠影。
当然,其中波折自不用多提。
可能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夜明昊之妻月清霞虽被夜明昊捧在心头,百般呵护,可奈何人力可防,天命难违,月清霞自从产子后,身子便一天天病弱下去,最后成了个药罐子,一年到头,药草未不间断过,可即便如此,也只是苟延残喘。
这是夜明昊的一块心病。
可十四年来,夜明昊遍访名医,对于爱妻之症仍毫无头绪,已经心灰意冷,便只寄希望于江湖两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了。
近日,也是听了有铁面神医的消息,才派人前往。
可月清霞却想一同前去,说只当散心,夜明昊向来不愿拂了自家夫人的面子,又思及三国不会轻易开战,便派了肖昌平陪同自家夫人前往。
可如今,却不想只回来了一人。
所以,此时的幽夜军将军帐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此事是老夫的失职,老夫将夫人救回后,愿受军法处置。”良久沉默后,肖昌平噗通跪地,肃然开口道。
军账中的几个将领面色变了变,齐齐出声道,“请将军三思!”
戍边十数年,双鬓有些斑白的将军面无表情看了肖昌平一眼,“起来。”
肖昌平站起身,“多谢将军。”
夜明昊吐出口气,“盛华山是在邱玥县吧?”
肖昌平神色一滞,“请将军三思。”
军账中的几个将领再次齐齐出声道,“请将军三思!”
夜明昊看了他们一眼,最后视线停在肖昌平身上,“你说,跟夫人一起失踪的是飘缈楼中人?”
“是,他们有飘缈令为证。”肖昌平点头道。
“三天时间,联系飘缈楼,他们会有办法将掠影送去盛华山的。”夜明昊淡淡说。
几个人互视一眼。
肖昌平朗声道,“末将遵命!”
……
寒风凛冽,成片芦苇摇曳,偶尔从芦苇中透出寒光,有反射日光,平添几分萧索肃杀。
历经十余年,暮谷尸山已经不再,成片的芦苇也掩盖了残留的寒兵断刃,只依稀可见往昔铁骑征战的蛛丝马迹。
萧风静静站在成片的芦苇前,看着枯黄的芦苇在寒风中悠悠飘荡,远远看着,似乎岁月尚且静好,只可惜仅仅是表面而已。
岁月静好?
只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而已。
萧风抬头看了眼天上暖日,冬日的阳光总是格外的和煦温暖,让人留恋。
他冲着冬日微微笑了一笑。
他应该感谢皇叔让他早早知道了真相,虽然是痛苦了些,可负担一直在他身上,不是吗?
不会牵扯到更多的人,便是最好的事了。
远处一位须发皆白的素衣老人缓缓而来。
萧风收回视线,转身看着那道身形,欠身一礼,“圣祖。”
老人面色严肃,“跟老夫回去。”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并不拒绝,只是说,“落霞山谷的动静是我一人所为。”
老人面色陡然阴沉下来,“你在威胁老夫?”
“不敢。”萧风淡淡说,“我等后辈自记事起,时时刻刻铭记圣祖荣光,不敢有不敬之举,只是圣祖欠的债也该还了。”
老人拿拐杖重重一敲地面,怒声道,“老夫所为,岂容尔等置喙?”
萧风面色平静,“当年,圣祖欲求天下太平,与天机阁,云霞圣地,鬼蜮谷,琳琅阁定下约定,以致于如今江湖如此惨淡,圣祖不以为然,后辈萧风却见到了江湖儿郎的热血不屈,心有惴惴……”
老人上前一步,“住嘴!”
萧风话语顿了顿,微微一笑,“既然圣祖不愿还债,后辈萧风来还。”
“大逆不道!”老人面色难看斥道。
“后辈萧风清楚自己所为大逆不道,事后回皇都,必当在列祖列宗下请罪。”萧风看着老人的眸子,平静说。
老人直直盯着萧风的眸子,冷笑道,“请罪?你确定你承受得起这份罪责?”
“后辈筋骨血肉皆属萧家,自然承受得起。”萧风淡然道。
“你若回去,必要剥除萧氏身份,废掉修为,永困地狱,不得解脱。”老人厉声道。
萧风淡然一笑,“如此,也无妨。”
老人面色阴沉得几乎低下水来,“好大的口气。”
萧风目光平静如一汪死水,“既如此,劳烦圣祖将后辈之物归还。”
老人冷哼一声,将一枚戒指与一柄软剑丢过去,拂袖而去。
萧风看了看失而复得的吟雪,又打量了眼戒指,将戒指带回手指上,吟雪一抖入袖,笑了笑。
至少,现在他是没有任何羁绊了,至于以后,那就认命吧。
他抬头又看了眼头顶暖日,笑容愈发轻松愉悦。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
芦苇荡里自北向南一阵黄色浪潮涌动。
萧风掩口轻轻咳嗽几声,睁开眸子,眼中有几分无奈。
冬日,真是让人又喜欢又不喜欢的矛盾日子呵。
“滚絮,要走了!”他咳嗽着轻轻喊了声。
一只白鸟从芦苇荡里钻出来,落到萧风肩上,咕咕叫了两声。
萧风偏头看了看它,笑了笑,走入了芦苇荡里。
风吹草动,很快只剩了芦苇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