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河灯,六个人便在街道上闲逛。
四周熙熙攘攘,叫卖摆摊,结伴游玩的不计其数,当然最多的还是当地的小家碧玉。
唐璇机时常被人搭讪,只是聊两句见他没意思,便自己走了。
媛江夜晚不同于白日的热情洋溢,多是含蓄内练的诗情画意。
不知不觉,河灯走远,媛江城也安静下来。
萧风坐在溪畔的台阶上,抬头看向无垠夜空。
有星河缓缓流淌。
“还不回去吗?”唐璇机低声问。
“我在等一个人,你若累了,可以先回去。”萧风低头笑笑,将手伸进水里划了划,搅动一圈圈涟漪。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累了。”唐璇机微笑说。
“是有点。”萧风微微打了个哈欠,“那就再等她一刻钟,她若还不来,我明日便直接去找她。”
“嗯。”唐璇机笑笑。
萧风与唐璇机都看向溪水,星光,月影都映在水里,与远去的河灯似乎别无二致。
吴苛仰躺在台阶上,早就开始打盹了。
三个神裔族人静静站在萧风身后,什么也没说。
时间如同流动的月色,缓缓而逝。
“来了。”萧风轻轻说了声。
唐璇机往后看了眼,不由眼前一亮,好美的女子。
“如何称呼?”萧风站起身,抖了抖衣袍问。
披了件紫色大氅的女子怔了下,“你竟不认识我?”
“我知道你,但不认识你。”萧风很坦然道。
女子忽然觉得好笑,“那你邀我来此,作甚?”
“想让你晒晒太阳。”萧风认真道。
女子眯起了眸子,“晒什么太阳?”
“一般不见光的,不是蛇蝎,就是虫蚁。”萧风走上台阶,走到女子面前,平静道,“而无论哪一个,都不算好东西。”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女子看着少年的眸子,毫不客气道。
“这里景很美。”萧风没有回答,而是莫名其妙说。
“那又如何?”女子淡淡道。
“送你一程也可。”萧风回答。
“好大的口气。”女子嗤笑。
萧风摇摇头,“我连幽冥狱都敢招惹,你们并不比他们底蕴深。”
“什么幽冥狱?”女子皱起眉头。
“看来你们都忘了,那神裔呢?”萧风耐心道。
女子依旧皱着眉。
“你真可怜。”萧风怜悯道。
“你是什么人?”女子面色凝重下来。
“飘缈楼,”萧风认真说,“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你是飘缈公子?”女子退后了一步。
萧风点点头。
女子忽然讥笑起来,“你不敢杀我。”
“两个月前,或者说几天前,我的确有些顾忌,不过现在便不必了。”萧风又摇摇头。
“你胡说。”女子却依旧在讥笑,“否则你怎会说这么多?”
“我只是不喜欢杀人。”萧风很认真说。
女子却笑得愈发讥嘲,“我不信你。”
萧风叹了口气,“你真不出来晒晒太阳吗?”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讥笑。
“你真可怜。”萧风又叹了口气。
一抹璀璨剑光一闪即逝。
“你……”女子惊恐捂住了脖颈,指缝间鲜血汩汩而流。
“之前我不杀你们,是因为前辈们四方分散,他们若想杀前辈们会比较容易,但是,三个月,已经足够前辈们聚在一起了,他们若还想杀,会付出不小代价。”萧风看着女子,很认真说。
“所以,现在,我出来走走,将你们请出来,他们不会跟我撕破脸,而若你们自己不愿出来,我再将你们杀了,便是你们自己的过失。”萧风眼神怜悯道,“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个蠢货付出不必要的代价。我给了你两次机会,你但凡抓住一次,便还能多活些日子,可惜你很笨。”
女子的身子渐渐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血水缓缓蔓延,流到少年脚边,白鞋底染上一层殷红。
萧风却毫不在意,绕过女子离去,“我会将剩下的人都揪出来,希望他们能够聪明一点。”
唐璇机紧随着萧风而去。
三个神裔族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跟去。
张冉翻身坐起。
他看着挣扎着缓缓死去的女子,看着血水顺着台阶一缕缕流下,又抬头看向渐行渐远的身影,神色有些复杂。
然后,他站起身来,跑上台阶,快步追去。
……
一行人走了半路,走到了另一处溪畔前。
萧风忽然停了下来。
唐璇机诧异道,“还有人?”
“今晚就一个。”萧风平静说,但他还是坐在了台阶上。
唐璇机便不问,也坐了下去。
他看到萧风脱了鞋子,然后一扬手,丢进了溪水里。
他呆了呆,匪夷所思道,“你干什么?”
“脏了。”萧风一脸认真说。
“那你回去换不就好了?”唐璇机有点哭笑不得。
“我也以为我回去换就好了,可我走路不踏实。”萧风微笑说,“我觉得自己似乎走在尸山血海里,所以我就把它丢了。”
唐璇机无法理解萧风的逻辑,因为他从来不曾走在尸山血海里过。
可萧风走过,不止一次。
唐璇机只是觉得少年忽然很孩子气,觉得很好笑,于是他很包容说,“那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拿鞋。”
萧风摇摇头,“我想这么走回去。”
唐璇机皱眉,“很冷。”
“没事。”萧风笑笑,“我早该知道我会很厌恶的,可是我却没躲开,这是应该的。”
“别胡闹。”唐璇机眉头完全皱了起来。
“没有。”萧风摇头,“我不该摆什么高人架子的,杀了就是杀了,不想沾血就是不想沾,我走回去,以后会记得很冷,我便长了记性,下次便不会这般了。”
唐璇机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萧风站起身,笑笑,“走吧。”
唐璇机没有再劝,点点头。
四个人再次跟上。
夜色深沉,水汽朦胧,氤氲了几个人的身影。
一夜无话。
清晨,客栈里来了三个人。
风晴,邱毅,酒疯子。
是萧风叫来的。
萧风没有理会酒疯子,也没看邱毅,只看向风晴。
风晴往两人身后缩了缩。
萧风毫不在意,“我能同你聊聊吗?”
邱毅张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反对的话。
酒疯子皱皱眉,“小家伙,你要食言。”
萧风没理会,依旧看着风晴,“可以吗?”
风晴有些无措,似乎做错事的孩子,“公子,我错了,我应该先同您说一声的,公子,我真知道错了……”
萧风皱了下眉,打断,“我只是想问你些事。”
风晴怔了下,“公子不怪我?”
“我说过,你们的选择,我不干涉。”萧风很平静说,“先去我房间,我同前辈说两句。”
风晴咂摸了下嘴,跑出房间,又倒回来探了几次头,才忐忑进了萧风房间。
萧风看向酒疯子,语气很淡漠,眼神也很冷淡,“益州之言,我既然已经保证,自然不会再反悔,前辈将乔家情家灭门,我也没资格说什么,但是,前辈可以是酒疯子,风晴却还不是。”
“她的路,要你管。”酒疯子嗤笑道。
“我没资格管,可前辈也没资格管。”萧风冷冷说。
“我是她师父。”酒疯子不以为然。
“即使是父母也没有这个权利。”萧风不甘示弱。
“你……”酒疯子皱眉,“那你要如何?”
“我什么也不会做。”萧风淡漠说,欠身离去,“前辈自便。”。
酒疯子哼了声,一掌拍在桌子上。
木桌瞬间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