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剑递出,自下而上劈砍而去。
没有之前的璀璨剑意,没有与人相争的气势磅礴,连雪剑也是黯淡的。
简简单单的一剑。
可这一瞬间,少年与巨蟒之间出现了一个书生虚影。
他左手负后,伸出右手,似乎捏住了个什么东西,说,“止!”
虚空似乎有涟漪微滞。
只是,一瞬后,那道虚影被他手里无形的东西自胸前掠了过去,直接散了。
几乎同时,在靠后点的位置又出现一个书生,与那道虚影一模一样,他同样左手负后,伸出右手,说,“止!”
涟漪微漾,万籁俱寂。
书生身后,巨蟒一声狂吼,嗖一声又缩了回去,不知是因为书生的到来,还是少年的一剑。
书生飘落在地,将右手也负在了身后,看着少年,眼神似乎欣慰又更复杂得多。
他说,“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办法呢?”
少年脸色惨白,满头冷汗,显然已是苦苦支持,却就是没有倒下,淡漠说,“为什么拦我?”
“我若不拦,你会后悔。”书生怜惜看着少年,“何必跟一只畜生怄气呢?”
少年深吸一口气,紧抿起唇,默然不语。
书生叹了口气,一步迈出,便到了少年身后,也没见他什么动作,下一刻,少年已软软倒了下去。
书生伸手扶住少年身子,弯腰一把抱起,摊开右手时,掌心有一抹浅淡血痕,微微渗血。
他又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少年脆弱苍白的面容,抬手摸了摸少年眉心,似乎长辈看着寄予了厚望却一点不听话的任性晚辈,无奈却包容。
少年眉心,那朵雪莲已是淡淡一抹,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他不逼少年,可这少年要倔犟到什么时候呢,非要到彻底对这个世界失望的那一步吗?不过现在看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了。
他想到印象中总给人暖洋洋感觉的少年会走上另一个极端,心情不由大恼。
他抬头看向不算太远处的巨蟒,面色阴沉似水,大袖一挥。
盘成山的巨蟒就好像被人一下子抛上了空,虚空上还好像有堵看不见的屏障,它便轰的一声砸了上去,又轰一声掉了下去。
那巨蟒还没反应过来,脑袋晃晃悠悠,书生又一袖子甩了过去,它便再次飞出去又砸下来。
如此反复了数次。
不知是这巨蟒真的皮厚,还是书生刻意留了手,一番摔打下来,除了晕晕乎乎,也没受多少伤。
书生仰头看着巨蟒,冷笑,“当年你是只小虫子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般大的胆子,如今长大了点便生出了这些个歹意,真当自己已是潜龙在渊了?”
巨蟒盘着身子,脑袋透过层层蟒身,惊惧看着书生。
书生面色便更加冷肃,“怎么?时间太长,忘了我是谁,忘了谁让你吞了这里那份气运,还是嗅觉太差,连我那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出来了?给你那份机缘,本想给你条康庄大道,顺势成就一桩好事,于谁都有好处。你倒好,还没潜龙在渊,便先学会恩将仇报。畜生果然是畜生,让我如何安心?”
巨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蟒身越盘越紧,死死护着脑袋。
书生见此,冷哼一声,一拳头直接砸在巨蟒身上。
只听咔嘣几声轻响,紧接着是一声巨大咆哮。
巨蟒庞大的身子开始剧烈扭动起来,搅起飞沙走石,山势动荡,很快头颅便露了出来。
书生踏出一步,便出现在了巨蟒脑袋上,一拳头砸了下去。
又一声惨叫,蟒身剧烈抽搐起来,震得山体摇晃,似乎摇摇欲坠,可蟒头被书生踩着,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书生似乎犹不解气,翻身跳下,半空一脚踢出。
巨蟒被直接踢飞出去,再次砸在那堵无形屏障上,鳞片掉了大半,凄惨掉落下来,筋疲力尽,奄奄一息。
它抽搐了几下,又本能般缩成一团,将脑袋死死埋起来。
书生一步落到巨蟒面前,庞大的蟒身盘绕如同巨大的城堡,显得书生渺小如蝼蚁。
他冷漠看着巨蟒,冷斥一声,“秉性难移,我如何用你?”
他再次一挥衣袖,巨蟒这次却没撞在屏障上,而是直接往南方飞了出去,眨眼没了影子。
他不再理会,随意一扫四周,微微一跺脚。
四周飞沙走石停息,烟尘消散,但见满目疮痍,头顶云气汹涌也转瞬平息,日晴天明。
做完这一切,他淡淡说,“怎么,还打算看戏?”
“多谢。”两位老人倏忽出现在书生面前,肃然一礼。
若说一开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话,现在就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登天山脉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毕竟这里是这方世界最脆弱的地方,而少年那一剑,连面前的人接起来都有些费力,若真递出去,必然与数万年前的重阳台,黑暗峡谷等禁地一个下场,估计这最后的出入口也会成了真正的禁地,他们进来都勉强,那时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所以,这一礼,书生受得起。
书生冷淡点了下头,将少年放到地上,“我将他留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两位心里该有些计较,就此告辞。”
说话间,已消失不见。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
书生离去后,先一步到了滚絮面前。
滚絮本来在吃虫子,突然就瑟缩起来,一动不动了。
书生看着面前的白色小鸟,一脸古怪。
这只雪雕王,实在太没有骨气了,还好他没选它们入局,否则太过丢人。
想到这儿,他终于收回视线,冷淡说,“你想跟着他,我不反对,但记住,那份气运不是你能觊觎的,莫耍什么小心思。”
滚絮眨巴眨巴它的小圆眼,迷茫得很。
“如此最好。”书生点了下头,一步消失。
他再次现身是在翎雕面前。
翎雕很自觉匍匐在地,轻咿了声。
书生面上终于现出一抹浅笑,摸了摸翎雕的脑袋,“你倒是识趣,比那条蠢虫子聪明得多,也不枉费我一番好意,如此那份气运你可以争一争,能否有涅槃的资格,就看你的造化了。”
翎雕再次轻咿了声。
“你本就是我为他安排得,任他为主自然可以。”书生温和说。
翎雕又咿了声。
书生点头,“我清楚他的排斥,不过他的命运从出生便皆已是定局,挣扎一下也好,他便没了侥幸,以后走得更顺利些。”
翎雕不再出声。
书生勾起嘴角,微微仰头看向天空,神色中透出几分缅怀。
已经多少年了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风雨润泽万物,可天地混沌,谁又知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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