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本浮生,可以天衍之。
如今的衍天门自然担不起这般豪言壮志,可作为三国前流传下来的势力,有块风水宝地倒也正常。
惜缘山便是衍天门的那块风水宝地。
这日,惜缘山上先后来了两个老前辈。
他们很老,老到牙齿都掉了大半,脸上褶皱密布,可腰上悬着刀,手很稳。
两个人抬头看着‘衍天门’三个大字。
过了会儿,一人说,“真碍眼。”
另一人点点头,然后踏前了一步。
一抹璀璨刀光一闪而逝。
砰得一声炸响。
紧接着,整个山门骤然坍塌。
四周的弟子们呆若木鸡,然后乱做了一团,几个弟子冒着尘土往衍天门内去了。
实在不是他们心性差,而是这三月整个江湖都被老前辈们的意气风发吓怕了。
以前的江湖是,女人小人小孩不能惹。
现在的江湖是,老人尤甚之。
他们实在是太凶残了。
两个老人却理所当然。
“这一刀,漂亮。”第一个老人竖拇指道。
“那是。”另一个老人一仰眉,得意洋洋。
“可惜还不能尽兴。”第一个老人摩挲着刀柄说,“我有些手痒了。”
“迟早有你尽兴的时候,等了几十年了,还差这几天?”另一个老人没好气道。
第一个老人也不恼,也没好气道,“谁让你抢在我前面出手的?”
“谁让你沉不住气先说话的。”另一个老人理直气壮。
“不是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吗?”第一个老人哼哼道,“老子再不信了。”
“一大把年纪了,孩子个屁。”另一个老人鄙夷道。
“跟你不是一样。”第一个老人更鄙夷道。
两个老人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
梦峡的时间,也是时间。
闲散的人觉得云卷云舒甚好,忙碌得人看着梦幻之景也心情舒畅,于是时间便过得很快。
萧风很清闲。
他白天看云卷云舒,看溪水潺潺,看于子琪做功课,看那些年轻人分析的情报,心情好便稍微提点两句,夜里看星辰寒月,看茅庐里整理出来的情报,整日过得悠哉悠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又做些什么呢?
所以,他在等。
梦峡里的其他人很忙,而且越来越忙。
外面的动静太多了。
乔帮设了场宴。
白无天安稳了几个月又开始叫嚣与飘缈公子的一战了。
紫灵堂与唐门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紫灵堂与霹雳门联姻,胭脂榜第四十七洛水仙子与潜龙榜第六王喜洪喜结连理。
淳安城归了轩梦阁,齐家退出了仲盛山。
碧落宗宗主与绮云台三长老吃了顿酒。
陈润青走了趟洛书门。
慕雪派之人前去冷殿做了几天客。
群龙盛会前白无天与杨永坤的一战结果也公诸于天下了,杨永坤身受重伤,不知所踪,杨氏有投靠乔帮之势。
江湖上又冒出了些人,一些是几十年前的江湖老人,一些足以与老人们相提并论的天之骄子。
每天,江湖便有十数场足以让江湖津津乐道的宗师级大战,到最后反而让江湖人连名字都记不住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即便如此,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真正的热闹,是要等将对将的时候。
所以,他们也在等。
初灵没走,也没给萧风答复。
林枫面对萧风没了之前的坦然。
他开始刻意躲着萧风,甚至有一次同洛潜渊聊天,看到萧风远远走过来便往房顶一跳,没了影子。
洛潜渊莫名其妙。
萧风同样莫名其妙。
平静的日子缓缓过去。
其实这样也不错,只是谁也不会甘心。
所以,不可能。
这日,梦峡收到了个消息。
惜缘山上去了两个老前辈,毁了衍天门山门,然后在衍天门前搭了个草庐,住了下来。
于是,醉春风去找了萧风。
他将这个消息交到了萧风手上,然后说,“时机差不多了。”
“是啊,我该出去走走了。”萧风看着远处朝阳,平静说。
醉春风看着萧风,眸子很复杂。
他清楚这句话分量多重,也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也只有面前这个人能担得起。
所以他冲萧风欠身施了一礼。
萧风这次没回礼,只是对身边的于逸说,“于叔,穿上那件白衣服,随我去见个人。”
于是,萧风出了梦峡。
没有等初灵的答案,也没有等林枫的解释。
……
晚霞红透半边天色。
独臂老人缓缓行在崇山峻岭间。
他在找人。
天空忽然黯淡下来。
老人抬头看去,看到一只庞然大物,遮住了最后的夕阳。
老人微微眯起了眸子,衣衫无风而动。
铿然一声剑鸣之声。
一道飞虹一闪而过。
几乎同时,有流光在空中闪了一下。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可四周的山石却如同地动般掉了下来。
老人皱皱眉,仰头看着巨鸟,“小娃娃?”
“前辈,上来坐坐?”不远处山岩,一袭白衣长身而立。
白衣身后还是白衣。
老人蓦地瞪大了眸子。
“晚辈有两个故事,前辈应该想听听。”萧风又说。
老人揉揉脸,顶着山石而上。
光那袭白衣便值得他走上一遭。
崖上沏了一壶茶,放了一坛酒。
萧风在喝茶。
茶水温和,很香。
老人在少年对面对面坐下,很坦然。
“前辈自便。”萧风给老人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
老人喝了茶,然后开始喝酒。
萧风喝完了那杯茶,轻声说,“第一个故事,与于叔穿的这件衣服有关系。”
他看着天际,“前些天,有人要折我的剑,我觉得亏,于是,便赌了他的衣服,结果有人替我打了一架,他的衣服便是我的了。”
有淡淡的云随风往南飘去,他觉得很美。
老人不再喝酒,很认真看着少年,“那人多大?”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我问他今年高寿,他一下子就恼了。”
“然后呢?”老人也觉得很有意思。
“他说我该死,可惜他的命比不上前辈们的,所以他没死。”萧风回答。
这两句话完全前言不搭后语,不过老人听懂了。
他挑挑眉头,似乎更感兴趣了,“所以呢?”
“我抢了他的衣服,他欠了我一个人情。”萧风想了想,认真说,忽然又笑起来,“不过,他以后一定不会穿白衣了。”
老人看着少年,脸色很古怪,“以前没觉得,你这娃娃有点邪。”。
“我只是好奇。”萧风一本正经说。
老人还是看着少年,忽然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