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几日光景,受气包这名字竟已让两支队伍一百六十号人全部知晓,这女镖师虽怜悯阿牛,终是不知阿牛真正名字,只能以受气包三个字代替。
“他来找我送一封信。”
脸颊蒙着面纱的女子轻声道,她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一二岁,身材生的妙曼,一身白裙即便风尘仆仆而来也不带一丝尘埃。
“是今天早上死去的那汉子送给我的一封信,我告诉受气包,让他让那汉子不要自讨没趣。”
“小姐你说那汉子究竟是人杀的还是鬼杀的。”
丫鬟女镖师依旧不肯放弃,即便是在这月黑风高雷鸣电闪的夜里。
“我不知道。”
蒙着面纱的女子摇摇头。
“不过肯定不会是鬼杀的,即便这世上真有鬼,鬼也不能真正轻而易举出手害人,所以一定是人杀的,咱们这支队伍一路走来几乎都是荒郊野岭,根本没有其他人,就算是真有高手,那汉子也没有能得罪一个高手的能耐,所以我觉得杀他的人一定在我们这一百多人中间,最有理由杀他的自然是受气包,不过就像他们说的,受气包想杀也未必有那个能耐,看杀人的人究竟是只杀一个还是还要接着杀,接着杀的话说不定会露出马脚,不过今天晚上应该是暂时安全无虞,好生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说是好生休息,又有几人真正睡得着?阿牛商队里,除去瘦猴儿与几个看起来应该跟了他不少时日的老镖师住进了客店客房之外,其他人都在一楼大厅打挤,有的直接地上铺上一张褥子就直接和衣而躺下,不过到底是不能睡着,尤其在风吹开客店大门的时候,没人敢去关门,生怕关门就会见到外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但狂风吹的正盛,客店温度骤然降低不少。
“受气包,去把门关上。”
这支队伍里仍有不少不待见阿牛的镖师,此刻就有另外一虬髯汉子呵斥道。
裹着一张单薄褥子蹲在墙角的阿牛摇摇头。
“为什么要叫我?我不去。”
“兔崽子,是不是头两天挨打还没能让你长记性?你不去信不信老子又揍你一顿。”
那虬髯汉子怒骂,镖师们倒也喜闻乐见,都不说什么,只等墙角的少年人乖乖去关上两扇门。
阿牛最终还是去了,不等那虬髯汉子亮出兵器,这些镖师大多数都抓住了这少年人的软肋,那就是死鸭子嘴硬,不听话只要亮出兵器保管服服帖帖。
待到阿牛屁颠屁颠跑去关上客店大门再回墙角的时候竟是发现自己褥子都不见了,而那虬髯汉子正裹着他的褥子满脸笑意,客店本就不大,商队也并不曾带多少用作扎营的褥子,一人一条已经是最大限度,如此一来虬髯汉子得了两条,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安稳觉了,他倒是为自己一箭双雕沾沾自喜,却是苦了衣着单薄的阿牛,这秋天的夜里说凉也不是很凉,但这样狂风一般的天气,若是没有一条褥子裹在身上指不定睡到半夜就会被冻醒。
垂头丧气的阿牛只能一个人孤零零蜷缩在墙角,好巧不巧这墙角窗户上正好破了一个洞,任凭北风呼呼刮进来,阿牛下意识裹了裹身上衣裳。
出了这么一点小插曲,客店原先蔓延的恐惧也总算被冲淡了不少,镖师们闲谈之下没用多久也都响起了呼呼的鼾声。
客店一楼渐渐安静下来,出除了阿牛之外并不是所有人都睡着,至少胯剑的年轻镖师还没睡着,他经常很晚睡,除了最开始对阿牛冷嘲热讽一次,过后这小肚鸡肠的年轻镖师其实也并未对阿牛做些什么,至少他不曾动手动脚欺负阿牛。
“今天早上是你最先发现的尸体对不对?”
镖师凑了过来,肩膀裹着褥子。
阿牛木讷的点点头。
“没错,是我先发现的,我准备找柴禾,开灶做饭,然后就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他。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狠。”
“他经常欺负你,你恨不恨他?”
年轻镖师这样问了一句,这一句让阿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恨,我当然恨他,我巴不得他死,可是你知道以我的能耐,就算十个我也未必能让他死。”
“昨天晚上你去帮他送信,然后你跟他说了一番话,之后他就喜笑颜开的说他要守夜,结果今天早上就出了人命,他的死跟你没关系你猜我会不会信?”
年轻镖师似笑非笑说了一句。
“我比你年长,走的路比你过的桥还多,我不信鬼,不过我也不信天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
阿牛别过头问了一句,年轻镖师摇摇头。
“我可没这么说过,我只是在说我的推测而已,那家伙的死只跟两个人有关系,一个是你,一个是楼上那位小姐,不是你们二人,你告诉我还有谁?”
“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人是今天才下马车的那位小姐杀的?你觉得那位小姐像不像是一个会如此变态杀了人还要剜眼睛毁容的女子?”
“你这一口咬定了是我,哪怕我再多解释也没用,既然你不相信你就拉我去报官,等官府来查。”
“我肯定不会拉你去报官的,毕竟我又没什么好处。还把事情反而整得麻烦了,不得不说,你这小子除了是个受气包之外还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家伙,不过死的那个家伙比你更讨厌一点,所以我还是希望他死的。”
年轻镖师说完这一句便舒舒服服的拼了两张桌子躺了上去,裹着褥子而睡,末了还不忘朝阿牛嘲讽一番。
“通常软弱的人只有挨饿受冻的份儿,还好不是寒冬腊月,不然有些人可就要冻死咯。”
这一夜过的相当漫长,雷鸣电闪之后,蓄谋已久的狂风骤雨也终于是倾泻下来。
过了这一场雨后,天气应当是彻底凉了下来,半夜里温度骤降,原本将褥子垫在身下的不少镖师也都在后半夜整个人蜷缩到了褥子里,除去时不时睡的迷迷糊糊起来撒尿的,客店只有鼾声夹杂在外面的风雨声之中,唯有墙角的阿牛始终紧紧缩成一团才能得到一点仅有的温度。
一夜总算煎熬过去,客店得好,衙门朝南开,没钱别进来,意思你应该懂,要么你就找到真凶,要么你就认命。”
“我当然不会认命。”
阿牛别过头来冷冷一笑。
“因为我知道那两个家伙是谁杀的,并且你们谁都不会想到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