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八四休息了好一阵,用胳膊肘支起半个身子,微微喘息着向高鸣说道:“高鸣兄弟,你将那短笛拿我。”
高鸣掏出短笛递了过去,丁八四长吸一口气,将短笛放在唇边一阵吹。
清脆的笛声悠扬地在林间传扬开。
不一会儿,山林间传来了同样的笛声。
丁八四竖着耳朵仔细分辨,随后脸色露出痴痴的笑容。傻笑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惊醒,转头向高鸣看去。
高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丁八四看来,便低下头去揉鼻子,只装作全没注意到。
丁八四将短笛收好,又缓缓躺回地面,闭目休憩,轻声向高鸣表示:“高鸣兄弟,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再走。”
高鸣自是由他,只守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看有无危险。
休息了好半天,丁八四终于有所动静,翻身欲起。
高鸣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丁八四感激道:“高鸣兄弟,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多亏有你!”
高鸣回道:“大哥客气了。你没事吧?身体要不要紧?”
丁八四答道:“还行,就是胸腹间有些疼痛,缓一阵子就好了。”
随后,丁八四从腰间取出那株草药,说道:“看,这便是那株草药。”
高鸣仔细观看,这草药身形短小,长得平平凡凡,与一般的小草无异。若说有何特别之处,也就是显得特别青翠,似乎有一团青青的生机蕴含其中。
只听丁八四说道:“高鸣老弟,你可别小看这株草药,这可是一株仙草。”
高鸣有些惊异:“仙草?”
丁八四点头,有些骄傲又有些喜滋滋地说道:“正是!这种草药可不多见,也就是这八螅山,能寻见这样的仙草。我采药这么多年,也不过早年跟着师父见过一回。这八螅山,还真是祖宗们留下来的宝贝!”
“这么说,这草药很珍贵了?”
丁八四答道:“珍是珍,要说贵,也不好说。”
“哦,这怎么说?”
“这种草药,就是那些仙家人物也是要的。但要是凡间贩卖,却不一定能卖出好价钱。不过,如果能遇上仙家人物,奉献于他,换个一点点的恩惠,那就十分划算了。”
高鸣听后,心下顿时了然。
这草药在凡间卖不出价钱,但要是能结识仙人,换个交情,仙人随意送个小礼物,我等凡人们自然受用无穷。
这时,只听丁八四说道:“高鸣兄弟,这草药,就送与你吧。”
丁八四将草药递给高鸣,说道:“高鸣兄弟,这次要不是你,这草药采不成不说,连我的性命也要丢在这里。这草药,你就收下吧。”
高鸣大惊,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这是大哥你拼出性命才采下来的草药,我怎么能要?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只听丁八四说道:“诶,高鸣兄弟,我就是一个乡野小民,留着这草药也没什么用。你一看就不是平凡之人,这草药给你,说不定有些用处。”
高鸣摇头如顽童手里的拨浪鼓:“大哥,你为了采这药都差点丢了性命,我不能要,坚决不要!”
只听得丁八四大笑一声,却说:“兄弟,我豁出性命来,可不是为了这株草药。我只是为了采草药而已。”
高鸣听了,为之一愣。
只听丁八四继续说道:“兄弟,不瞒你说,我自从随师父学了这身本事,就偏好在山中走动。在这山里可比在村子里舒坦多了。而且啊,但凡我看见有珍宝一般的草药,必定要想办法采下来。所以啊,我这次并不是为了这株草药,只是为了采这株草药而已。”
高鸣听后不禁无语。
这……大哥,你这让我怎么说你呢?
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吗?职业病有这么要命的吗?
高鸣无语之余,也对丁八四更多了几分敬佩。
丁八四执意要将仙草送给高鸣,高鸣推迟不过,也接受了丁八四的说辞。于是便说道:“行吧,那我就收着。但往后大哥再有用的着小弟的,可不要这么客气了。”
丁八四笑道:“你之前说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兄弟!”
高鸣闻言,也回之一笑。
两人相伴下山,路途中再无波折。
两人循着山间小路,一路下行。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
两人来到山下,遥见有片小山村。小山村以高出的山岗为凭,周边围了一圈土墙。
小山村中错落着十几户人家,皆以土篱笆围成院落,小屋三两间,土砖为壁,茅草作顶。远远望去,有袅袅炊烟在晚风中摇摆。
大约正是农活晚归的时光,各家各户的小媳妇在屋里烧火做了饭。道上有村民三三两两,拖拉着农具,闲聊着,散漫地往家里走。
村民们大多顶了一顶破了边的草帽,一身麻布短打的装束。一头夹杂着草叶的长发纠缠着,被一根草绳捆在脑后,落满尘土的外衣耷拉在肩上。
他们的胳膊又黑又瘦,如干柴枯枝。他们的裤腿高挽着结了厚厚的一层干泥巴。他们的草鞋是趿拉着的,步子又短又慢。他们驼着背,扛着锄头等农具。他们一手拽着簸箕,一手托着烟杆子。他们聊着天,嘴里含着烟,一说话,灰色的烟雾就从口中鼻孔里喷了出来。
丁八四没有说话,沉默着带着高鸣,从一扎一扎的村民们的身旁走过。
这些村民只转头看了丁八四一眼,便将头转向了高鸣。
高鸣的衣裳一路上早已经弄得又脏又乱,但看布料和衣物款式仍然不掩其华贵。
村民们只在高鸣的衣物上上下打量了一圈,便心下了然,顿时立马转过头去,一副撇开关系的模样。像这样的公子哥,可没几个人愿意上前去扯上关系。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可别到时候没讨着好,却招了灾。
最后,又将目光转向丁八四的竹篓,深深的目光,仿佛要将丁八四的竹篓望穿。
这八螅山可是个大宝藏,丁八四的竹篓里,那可是什么宝贝都可能有的。
丁八四没有说话,只埋头向前走。
人群中,有一个十三四岁的黑小子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丁八四走过,脸上露出喜悦,出声喊道:“四哥!”
丁八四停下脚步,转过头去,认出这打招呼的小伙,便微笑着回应:“顺儿。”
顺儿欣喜地问道:“你又从山上下来了?”
丁八四说道:“是呀,刚从山上下来。”
顺儿问道:“这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吗?”
丁八四放缓了脚步,和他并肩而行:“这个呀,说起来,这次还真碰着个大家伙。”
小顺儿两眼放光:“是什么是什么?”
丁八四故作恐怖语气地说道:“大蟒蛇!那大蟒蛇,又小树干那么粗,三四丈那么长!”
“啊!”顺儿显然是被惊到了,好奇地问道:“那么大呀?”
“可不是,那家伙,尾巴甩起来飞沙走石地,碗口大的大树,一尾巴就能甩断喽!”
高鸣听了心底暗笑,这老丁,在闽娘那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怎么才下了山,转眼间就变成了个嘴里跑火车的了?
那蟒蛇哪有那么厉害?真那么厉害,他俩还能活着下来?
丁八四连比带划,胡吹海吹,俨然把这趟采药的遭遇吹出了一部小说演义。勇敢无畏的采药人丁八四带着得力助手高鸣,从凶狠的恶蟒嘴下勇夺仙草,并狠狠地教训了恶蟒一顿。
小顺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被唬得时不时大呼小叫,小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好奇中又带着紧张,紧张中又带着对刺激的向往,向往中又带着对危险的恐惧,而所有的恐惧,又全都转化成了浓浓的钦佩投向了丁八四。
丁八四被这钦佩的目光一照,就好像沐浴在那三春的暖阳里。
当下更是说得眉飞色舞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严厉中带着质问:“四小子,真有那样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