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河道张望,原本空空荡荡的码头此刻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战船占满了。船上的将士如同出巢的蚂蚁,排着整齐的队列依次从船上走下。
当然,还有一下船就离散在队列之外的。这些人中,甚至还有高鸣的熟人。
王语蝶在人群中蹦蹦跳跳地向高鸣遥遥地挥着手。
她个子太矮,只有蹦蹦跳跳地,才更容易让人注意到她。不过当你一旦注意到她了,你就会发现她的靓丽就会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高鸣也看见她了,也回应着挥了挥手。
距离太远,周围又比较嘈杂,两个人隔着茫茫的人海也说不上话。王语蝶向着高鸣用手势比划了一通。
说实话,高鸣看得是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上午的大太阳晒得人脑袋都变懒了。
王语蝶见高鸣点头了,笑着挥一挥手,转身消失在人群中去了。
不久,高鸣又看到了方农,方宁此时背上背着的是一柄真正的长枪,枪刃在阳光下闪着飒飒的寒光。
方农并没有过来,两人很有默契地相互一点头,随后方农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中。
看来,执法队的诸位大多都跟着一起来了啊。
这时,高鸣又看见了一人,也是学府的,却不是执法队的,是伏天逸。
不知为何,伏天逸此时也穿着执法队的软甲,是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正巧路过高鸣的所在。
伏天逸也没有靠过来,却挥着手大声打招呼道:“嗨!”
高鸣亦挥手回应。
只听伏天逸大声喊道:“程队叫我们集合,我先去了,闲话稍后再叙!”
程队?说的是程平吧?
京师学府执法队正队长是二皇子,二皇子自然不可能跟着一起来,执法队由副队长程平领队。此番,既是他们的任务,亦是他们的随行历练。
一般来说,这种历练大多由大师姐兼几位教习领队,但这次,大师姐的身份有所不同了,她现在是守卫圣驾的特命护国天师大人。此番耗时很长,学府教习也未能随行,因此,学府队伍自然由执法队副队长程平领队。
高鸣向伏天逸点了点头,伏天逸也向着方农刚才的方向而去,也渐渐没入在了人海之中。
又稍等了一会,只见前边的人群向两边分开,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中年文士领着一队人向这边而来。
众所周知,恒昼的官服,以紫色为贵,红色次之。此人一身红色官服,可见地位不低。
随行的护卫将人群分开,那官员快步走向高鸣这边走进。
来人见了那两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立即躬身向其中的老者行礼道:“敢问可是钦差大人?”
老者没有说话,倒是他的管家开口说道:“这位正是陛下钦定的钦差大人!”
高鸣眉头一皱,打量了这两人一眼,心头一阵纳闷。
钦差?皇帝陛下都亲自南巡了,还要钦差做什么?
不过,这两人是一道同来,总不可能是假冒的钦差吧。
只见那老者取出一面金牌来,管家接过,上前递上。
来人接过金牌,礼貌性地打量了一眼,带着身后的人躬身行礼道:“邯府少尹率部下见过钦差大人。府尹大人正在接见陛下圣驾,有怠慢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老者轻轻摆了摆手,也不开口答话。
还是老者身后那管家上前说道:“几位大人请起。钦差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疲乏了。”
那少尹顿时了然,忙道:“车已备好,大人,请!”
于是,众人举步,一行人随那少尹而去。
高鸣自然紧随那两位,贴身护卫。
走在路上,忽然只见前边几个衙役押着一个算命先生从前边走来。
那几个衙役见了高鸣一行人,似乎大吃一惊。领头的衙役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带着人钻入旁边的小道去了。
那少尹在前边骑着马,见了那几个衙役押着人迎面走来,也是一惊。
转头看一眼车辇,只见车帘子紧闭,钦差大人丝毫没有发出什么响动,这才松了口气。
却不想,这个时候,高鸣却出声问了起来:“这位大人,刚才那是衙门的公差押着犯人路过吗?”
那少尹顿时暗暗叫苦。
刚才他还在庆幸,钦差大人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却没想到钦差大人没有过问,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子却蹦出来发问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这小子胆子大,他少尹胆子小啊。这小子是和钦差一起的,看他服饰应该是随行而来的京师学府的学子吧。不过这小子胆子这么大,谁知道他暗下里会是什么身份。
当下,这少尹也不敢得罪高鸣,只好干笑着说道:“这个,也不一定就是犯人。邯府平素素来太平,大约是今天听闻圣上驾临邯府,街面上人多了些,发生了些什么口角。”
高鸣又问:“那,他们几个为什么看了咱们就跑?”
少尹答道:“他们看见了回避的牌面,知道是钦差大人的车驾,不敢冲撞。”
高鸣接着问道:“在邯府,发生一些口角就要被府衙拷走吗?”
那少尹一惊,赶紧道:“不不不!这个,他们可能只是带他去衙门问问话,调解清楚就好了。”
高鸣提醒道:“可是,我看那几个公差都给那算命先生铐上锁链了哦!”
少尹一阵牙疼,说道:“那,大约那人确实犯了什么事吧,若不然府衙的公差怎么会找上他?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最近邯府来了很多外地人,这些外地人可不像邯府治下的百姓那么良善,偶尔就会发现有偷鸡摸狗之辈。”
高鸣笑着问道:“少尹大人嘴中所说的外地人,可是指我等?”
那少尹急忙道:“不敢不敢……”
高鸣却先行问道:“少尹大人又是如何知道那算命先生就是外地人呢?”
那少尹支吾道:“这,这个……哦,大人有所不知,我邯府之地,在府尹大人的仁德治下,民众良善,太平无事,欣欣向荣,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违法乱纪的奸恶之徒了。所发现的犯了事的,都是外地来的。”
“哦!”高鸣顿时了然:“如此说来,最近犯事的还不少,并不只这一桩?”
那少尹此刻只想扇自己嘴巴。
但高鸣已经问起来了,少尹也不能不答复他,一时间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确实不止这一桩。不过,经过查证,都是外地来的。我邯府的民众在府尹大人的带领下……”
高鸣直接打断问道:“不知这些外地来的,都是从何处来的?”
那少尹赶紧答道:“北方,都是从北方来的,从那言行口音一看就能看出来。”
高鸣又问道:“是最近才出现的吗?最近北方来的人多吗?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那少尹已经放弃思考了,问什么便答什么:“是最近才出现的,人数不少,什么样的人都有,尤其属三教九流的最多。”
车辇内,那中年管家听了,低声恨恨地向那老者说道:“这就是我恒昼选出来的官员!让一个毛头小子小侍卫,把家底都给套出来了!”
只听那老者平静地说道:“谁让这只小狐狸,借了虎威呢!”
车辇内,四个小侍女为这两位大人捏肩捶腿,默不作声,听而不闻,极为乖巧。
高鸣与那少尹的对话声清晰可闻,仿若就发生在车辇内一般。而车辇内的一切声息都仿佛被锁在了大海内的囚牢里,没有一丝一毫动静传出车辇。
这么大的交谈声,却即便是以高鸣的觉微之境,也完全不曾注意到车辇内有过动静。
高鸣问足了自己想问的,便在马上安静了下来,神色中露着思索之色。
而那少尹则垂头丧气地坐在马背上,神色中如丧考妣。
老天爷保佑,希望这小子不要跑到钦差大人跟前胡说些什么,可千万别让钦差大人对我们邯府的众官员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