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之中,北冥修重新走入沈家大院之内,语气平缓的继续道:“此物名为堕元,是我当年在天荒谷偶然所得,有着极强的灵力侵蚀性,你的正阳气纯阳炽烈,最是容易让其扩散。”
“如果识趣的话,还是降了吧。”
此言一出,包括程知味在内的许多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两年之前,南疆天荒谷发生了一次火山爆发,前往寻觅天荒谷宝藏的修行者几乎全部葬身此地,包括声名赫赫的风华四剑次席,霜剑司湘。
在那之后,一个幸存者流出的故事传遍天下,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大多数人都在猜测,那个天荒谷的宝藏已经落在北冥修的手中。
但在不久之后正邪两道碰撞的草原一战中,高阳嵩以传国玉玺昭告天下,言明北冥修身上没有什么天荒谷的宝藏。人君之言在人界便是谕令,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对北冥修进行明里暗里的袭击。
然而现在,北冥修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这个天荒谷宝藏,这完全可以说是在打高阳嵩的脸。
虽然按高阳嵩这些年的表现来推断,他并不会在意自家师弟这点小小的亵渎,但在其他人看来,这可以是对人君的蔑视。
不过现在沈家的局势,可与高阳嵩没什么关系。
他现在面对的是沈义,不是高阳嵩。
……
沈义的大笑声在沈家四周回荡。
“这就是你的底气?不过如此罢了。”
沈义双拳紧握,纵然手臂不断颤抖,眼神在怒火中已带了几分清醒,很显然,在刚刚的失态后,他已经将北冥修当作一个真正的对手。
“我曾经被一名邪道修行者偷袭,整只右手的经脉险些被那人完全毁去,在那时,我在百草殿里忍受着别人在自己的经脉上动刀,为了准确告诉他们经脉的感觉,我连麻药都没让他们用。”
沈义举起自己的右手,微笑道:“纵然你这堕元确实有些门道,我忍受过的痛苦,可比你要多得多啊。”
北冥修摇头不语,手中流云手架势已经打开,寒冥剑却带着滚滚黑气,直接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沈义射去。
在其他人的视线都被他流云手的架势吸引过去之时,这一飞剑格外出人意料,但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在近身厮杀中,北冥修的流云手再强,剑法再高,在修为的绝对压制下绝不可能是沈义的对手,或许只是一个照面便会被直接重伤,现在以飞剑与沈义缠斗,本人在一旁寻机出手,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看戏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完全投入战斗的北冥修与沈义却想得没有那么深。
他们都很清楚,目前的局面中,只有对方去死,自己才有可能活下来。
这早已不是修行者之间的单纯战斗,而是必须要分出生死的,在这种战斗中,修为与战斗经验都只是赢得战斗的道具而已,真正决定胜负生死的,是他们本身。
于是沈义纵身跃出,丝毫不管寒冥剑,直冲北冥修而去,拳势内敛于一点,意在直接将北冥修灭杀。
双方的修为差距始终摆在那里,这是他最大的优势,他不可能放过。
于是北冥修也不管自己本身,将真正的杀招藏在了寒冥剑中。
无岸剑峰的剑法最大的优势就是通过人魂剑魂相互磨合而诞生的无形剑意,既然在修为上完全不是对手,只要剑意能将沈义的脑袋砍下来,就是胜利。
于是现在,在场的诸人看到了一副足以令人惊叹的画面。
不过数秒之间,二人已经相距极近。
沈义的拳距离北冥修的胸口不过二三尺。
北冥修的剑距离沈义的后心也不过一尺。
他们之间没有对过一招,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而下一秒,可能就是生死分出的时候。
在场的所有人此时都无比紧张,心怀忐忑的等待着结果的出现。
……
北冥修喷出一口鲜血。
沈义拳中的正阳气实在太过炽烈,加上那副赤红手甲将正阳气的霸道尽数引导而出,纵然他的堕元已经侵蚀了沈义的经络,透拳而出的正阳气在尚未轰在他的胸口之时,照样可以对他造成不小的创伤。
拳尚未至已然如此,若是这一拳已经轰在胸口,那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北冥修不想去想,也没有去想。
他现在的全部身心都集中在沈义后心的寒冥剑上。
伴随着一声清亮剑鸣,寒冥剑仿佛雄鹰捕兔一般落下,稳稳刺进沈义的后背,顿时飞出几滴鲜血。
这一剑中,北冥修用上了沧冥真剑中的逐影与行千里,暗含沧浪剑法与长空剑法的精义,真正的形却是赤云剑经中的落阳一式。这许多剑招剑法都汇聚在这看似简单的一剑之中,这一剑,已是他现在单凭剑道修为能够使出的最强一剑。
但就是这样的一剑,也仅仅是带出了几滴鲜血而已。
无岸剑峰名为剑峰,最强的当然是剑术而非修行之路,沈义并不傻,当然不会真正把后背留给北冥修的剑。
他的护体灵力早已汇集到背后,以他接近八阶的灵力,北冥修绝不可能突破他的防御。
程知味脸上渗出了几滴汗水,攥紧双拳,心中已经在盘算要不要暗中出手将沈义杀了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已经纠结了好久,早已失去了最好的时机,现在他就算以最快的方式出手,那边的生死也肯定会在他的攻击落到沈义身上之前分出。
他并不是场间最紧张的一个人。
余落霞与陆临溪比他还要紧张。
在北冥修喷血那一刻,陆临溪已经将手扣在了板机上,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按下。
以千机发射的冰弹子,瞬息之间必然能够来到沈义身后,将他直接杀死。
陆临溪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今日若是北冥修遇险,哪怕事后余落霞对他有些成见,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他不扣动扳机,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认为北冥修赢了。
……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北冥修周身黑气透体而出,仿佛在风中飘荡的火焰一般。
但在沈义的拳前,这一层黑气根本无法起到任何阻拦的作用,正阳气出,顿时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黑暗一般消失无踪。
沈家外部的平民门或背过身,或低下头,只有一小部分人还紧盯这里面那两个即将分出生死的人。
纵然现在在场围观的群众都不清楚北冥修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几个人想亲眼见证北冥修的死去。
如果死的是沈义,他们也不会愿意亲眼看到,但怎么可能是沈义呢?
人群中忽然有着惊呼声起。
那些人抬头之时,视线之中只有沈义一人,在他身前另有一道明显是激射而出的血迹。
这血迹只能是北冥修的。
事实上,北冥修现在已经被砸在沈家的花坛之中,沈余夕当年悉心照料的不少花草都毁在了他身上。
只是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沈义的身上。
沈义依然站着。
但他的胸口却多了一道剑尖,正在不断滴淌着鲜血。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义半跪倒地,右手颤抖着握住寒冥剑剑尖,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看向花坛中灰头土脸,依旧倒在地上的北冥修,咬牙道:“好手段。”
北冥修躺在花盆残片与泥土之中,周身鲜血淋漓,似乎连站起来都是困难,听到沈义的话,他有些艰难的抬起头,微微启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战有了结果,他的心中,也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