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大院的七重门已经都被拆了,空荡荡的院子里矗立着几间略显孤独的大屋。常安在的七个侍妾站成一排恭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雅里在大门前勒住马,看着前方笑道:“这地方真是宽敞,都能跑马了。”奎斯冷淡道:“我还是喜欢帐篷。”
“要不说你是野蛮人。”雅里放声大笑。
躲过奎斯的鞭子,雅里翻身下了马。旁边的侍从将马牵走后,雅里道:“你还不下来,难道屁股不疼?”
奎斯没理他,皮鞭一挥,他座下的大马便疯了似的朝前奔去。雅里无奈的揉了揉头,大喊道:“慢点!”
少狼主也许是把常家当成了自家的塞北牧场,座下那高头大马怒气冲冲,马蹄飞扬。
红大对身后的姐妹笑道:“这贵公子是要给我们常家一个下马威呢?”就算那马蹄将至,红大脸上也没有惊惶之色。她身后的姐妹也是嘻嘻笑着,齐声道:“那我们就请贵公子下马吧。”
几人话音刚落,大马已至。奎斯是马背上长大的,这御马术他再精通不过。只见他一勒手中马绳,那大马四蹄便腾空而起。转眼间就要跃过四人,闯入其身后的大厅之中。
紧要关头,七侍妾陡然悬空而起,化成一道人墙挡住了奎斯的去路。
给我滚开。这种话奎斯不会说,他从小学到的道理便是,挡路的通通去死!
越是有人拦他,他越是亢奋。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之上,瞬间便有万钧之力加持马身。虽还没撞上,但他已看到了这几个央国女子血肉模糊的下场,这自然只是他看到的。
能做常安在侍妾的,又岂是凡人。
恍惚间,七位侍妾便化成七道各色流光朝奎斯绞杀而去。几人身下的石板竟纷飞而起,将奎斯与七侍妾包在了一起。
还在大门口站着的雅里用手捂住了双眼,自语道:“罪过罪过。”
只过了几个呼吸,就听得啪啪的石板落地之声。在空中,七位女子从各个方位将奎斯与他的坐骑围了起来。八人一马宛如雕塑,悬浮在空中。
“雅里,将他们全杀了!”奎斯愤怒的嘶吼道,现在他的身子一动也动不了。说话也是从嘴缝里发出来的,颇为狼狈。
雅里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他在下面鞠躬道:“这野蛮人不懂事,得罪了各位姐姐,我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奎斯的脸被气的通红,他对雅里吼道:“等回了北境,我就请求父汗将你五马分尸!”
红大笑道:“赔不是就免了,我们姐妹就是想请这位贵公子下马。”说完,七人不约而同的收了功。奎斯连同大马一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击起无数飞灰。
雅里走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戏谑道:“喂,别装死。”
奎斯怒火中烧,他一个打挺站了起来,指着雅里的鼻子道:“你,你!”雅里按住他的脖子,嘟囔道:“你什么你,跟我进去。”
刚才还飞扬跋扈的奎斯一被雅里按住脖子便萎靡了下去,他嘴里一边嘀咕,一边随着雅里往前走。
一根细绳从东到西横挂在客厅之中,穿着一身黑衣的常安在正赤着足一挪一蹭的在上面走着。独眼的李魁身着锦衣华服,双手高举一杯凉茶在
下面小心翼翼的跟着。
“爷,您小心点。”李魁皱眉,时不时的倒吸几口凉气。仿佛在上面走细绳的不是常安在,而是他。常安在笑的开心,他弓着腰道:“二位贵客请落座。”
雅里与奎斯对视一眼,便各自坐了下来。
过了大概有半柱香的功夫,常安在才将走完细绳。他赤足跳下绳子接过李魁手中的茶道:”给二位贵客上茶。”
“是。”李魁应了一声,便忙不迭的走了。雅里看看李魁的背影,对常安在道:“央国庙堂的这根绳子,如今看来,也只有常公子走的最稳。”
常安在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他凝视着这位紫发青年。雅里与常安在其实已经相识多年,不过以前只是书信来往。这一次,常安在终于见到了这位奎斯部落中的天星。他想看穿雅里,但他却看不透。
过了半晌,常安在笑了笑,将视线对准奎斯道:“要不是当年有你暗戈.雅里在我常家与奎斯部落之间牵线搭桥,那几十万夏柱国人也进不了央国。常某人能走的稳,其中一半功劳要归雅里公子与奎斯部落。”
雅里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道:“常公子既然记得那就好,曾经允诺过的东西,也别忘了。”
“奎斯部落好,那我常家自然就好。应允过奎斯部落的事,常某人当然忘不了。”常安在说完,奎斯便立了起来说道:“事谈完了,走。”
雅里颇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真是对不住,我家这位少狼主性子急。常公子莫怪。”
“是常某人失礼了,手下的奴才不争气。这大半天,连杯茶都端不上来。”常安在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雅里摆手道:“茶就不必了。既然在央国帝都,那我们也不能不守规矩。在路上已经耽误了些时辰,现在也该去万国宫了。”
说罢,两人便站了起来。
“不过在走时,我还有一句话要提醒常公子。”雅里道。
常安在微笑道:“请讲。”
雅里道:“在草原上,我们做事向来是喜欢斩草除根的。我也想请常公子对镇西王府斩草除根。”
“诶,雅里兄。这话可不要在帝都里说,人自然是要杀的。但斩草除根未免太过了,要是论起来,当今皇上跟镇西王府也算是本家呢。”常安在似笑非笑的说道。
“迟早的事。”雅里颇有深意的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奎斯出了门。
这时,李魁端着茶走了过来。
“爷,这茶?”李魁看客人已经走了,便问道。
常安在瞟了他一眼,随后往茶里吐了两口唾沫:“赏你了。”
李魁喜上眉梢,笑道:“得嘞,多谢爷赏。”说罢,他连看都没看,便将那两杯茶咕噜咕噜的喝进了肚子。他一边喝,常安在一边大笑。常安在最喜欢听话的狗,李魁就是条不折不扣的好狗。
等他喝完,常安在吩咐道:“你去在万国宫多安排些人,将刚才来的这二人给看住了。别让任何人跟他们打照面。”
“是。”
李魁走了,常安在独自徘徊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他目光坚毅,嘴角带笑。常安在是自得的,这天下终究还是要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常安在眼里,在央国他就只有两个对手。一个是曲正阁,另一个是南山党。只有除掉这两个对手,他才能在大央一手遮天。
既然要除人,那就要设局,常安在喜欢设局。在南山学院的十多年里,常安在一直钻研的便是这阴谋弄权之术。
平常人设局喜欢将最好的局摆在头里,如果这最好的局失败了,他便会拿出另一个局来弥补。这样的局,往往到最后事与愿违。
而常安在布局,则喜欢将最坏的局摆在前面。如果这个最坏的局失败了,还有一个更好的局在下面接盘。所以常安在的局,永远都是最好的。
要是曲声河真的反了,与夏柱国里应外合剿灭曲正阁。那天下只是少了一个曲正阁,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和夏柱联盟的曲声河。这是那个最坏的局,幸好这个局失败了。
常安在便拿出了另一个完美的局,用霍双不是他的败笔,恰巧是他的高明之处。常安在深知霍双是个杀神胚子,他便将霍双派到了蜀州。用霍双逼曲正阁反,曲正阁一反,天下必会将所有的罪过都扣到他的头上。
想要踩倒常家,借机上位的南山党便会露头了。常安在就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先是故作弱势虚与委蛇,让南山党出尽风头,登堂入室。常安在明白,以前常芳寻靠打压,来抑制南山党发展的路子已经行不通了。如今南山学生遍及央国官场,要想痛击他们,必须要将他们里面带头的那些人搬上朝堂。
既然他们想上,那就给他们机会。现在朝堂上,十之七八是王芒与廖单提拔上来的南山党精英。
“既然人来全了,那就该上路了。南山党,曲经年,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常安在将那根细绳一把抻了下来,扯成两段。
除却七十年前的屠道,后日,央国要经历数十年来最大一次风浪变动。无论常安在还是南山党亦或是曲经年,他们谁都阻止不了这历史的大潮。更准确的说是,无论是谁,都阻止不了意外与巧合。
戏台已经摆好,各位角儿都在后台抹上了油彩。常安在,王芒都准备好了。从归墟来的那艘青澜帆也已经进了央国地界,估摸着还有一日就要到达帝都。秦三娘拜托赖皮天七从东城找的人,也被找了出来。
殊不知除了帝都至高的庙堂,在偏远的一隅江湖,另一场博弈已经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