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今天很热的要命,柳树上的空气扭曲着,快要冒出了烟。
这天气就如央国西南的战事一般,如火如荼。
曲正阁自打出虎门关后,不出七日,蜀湖均三州多地告急。从这三地,曲正阁又大量补充了战马。
五十万铁骑,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往帝都。
帝都中,一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顶着一轮老大的太阳在新任守城令张子霖府前,已经等了许久。
这个男人名王芒,一个来自中州偏僻地方的刀笔小吏。但这个小吏可不简单,王芒乃是南山书院学生,而且不是个一般的学生。
自打王芒进入南山书院后,连续十年蝉联监国科考试第一。当他下了南山参加科考,又轻而易举拿了个状元。
拿了状元的王芒按理说应该仕途坦荡,但自从他干了十年这个没入品的小吏后,就没升迁过。
王芒虽人微,但是言不轻。他此次来帝都,就是想在央国权利的这张大饼上,分上那么一角。
看王芒在外边晒的嘴唇发干,汗水把厚重的官服浸的湿透。那乘在阴凉处的小厮不忍道:“这位爷,我家老爷明说了,今天是不可能见你的。”
那半天没说过话的王芒开口了:“回去告诉张子霖,若是不让我进去,明天就等着六千寒士撞死在他张府门口吧!”
小厮叹口气,又进府里通报了。过了片刻那小厮出来对他说道:“得,我家老爷也怕了您了,请进吧!”
王芒一进客厅,就抱着茶壶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张子霖一捋长髯道:“同门,你这是何苦呢?”
啪!
王芒将那茶壶狠掷于地上,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晚我去那央国宫,你到底放不放行!”
张子霖在南山书院时就不是什么优等生,入了央国官场三十多年,混到五十有三,等沈富平死了才补了他的缺。
现在这王芒要拉着他去夜闯央国宫,这不是让他这把老骨头去给他陪葬吗。
但张子霖也不是普通人,他道:“总得给我个去送死的理由吧。”
王芒面目阴晴不定,道:“为了我们南山党的富贵。”
等到戌时,央国宫御书房里还是灯火通明。
御书房里只有两个人,常安在与霍飞虎帐下军师林神仙。
常安在眉头紧蹙,他不停敲打着桌子。曲正阁反了,这是他没想到的。常安在才智虽近妖,但他是个怕输的人。此次的功亏一篑,让常安在心烦意乱。
这次的计谋他打的主意是让曲正阁与夏军慢慢耗,等到两败俱伤之际。他再将曲声河没死,将要押往帝都斩首的假消息散布到骆阳。到时,不怕曲正阁不就范。
可他的一念之差,派了个霍双去往蜀州。他虽知这霍双性情有些许残暴。但没想到,他连眼都没眨就活活烧死了曲正阁手下三万人马,这里面还有曲正阁的爱将孙取天。
曲正阁此次入关,不占地二不称皇,只是一股脑的向帝都冲来。他来意明显,就是到帝都来报仇的。
“你这次来帝都,带了多少人马!”常安在劈头盖脸的问道。
林神仙回道:“二十万。”
常安在一把将桌子掀翻:“霍飞虎是不是也想反了!二十万人马,加上央国境内的乌合之众,怎么去挡曲正阁!”
林神仙淡淡道:“太师稍安勿躁,近两年来北境四大部落之间虽时常也有内战,但总体来说已经趋于和平。
要是这个档口,霍元帅调大军来帝都,北境必乱。到时,大央的气数也就算是真的尽了。元帅来时已经告诉过我,要是把霍双交出去能平息他的怒火,元帅必当连眼都不会眨就将他交出去。
当然,这只是万不得已之时才能用的下下策。现在,我们应尽快讨论出了对策才是。”
林神仙说的句句在理,常安在平复心情道:“现在倒是有一计可施。我可以继续将曲声河要押入帝都的消息散出去。以曲正阁的秉性,自然回来救他。
到那时,我们可以设下埋伏,一举诛杀曲正阁。”
林神仙点头道:“我也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常安在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套。
林神仙继续说道:“以曲正阁现在的势头和行军速度,想必不出一月就会进入帝都。
但这一月也就足够了,我大致算了一下,现在我们能用人的人马除去我带来的那二十万,还有七十万余众。
曲正阁之所以到现在都未尝一败,靠的是他那股气势。我们可以利用这一月的功夫,还有从均州到帝都这一路的险要地势。将九十万人马分成十几批人马,倚靠地势,与曲正阁打车轮战。
逐渐消耗其气势,等他到了中州后再与进行决战,到时约有七成胜算。”
两下听来,自然是林神仙的法子更加稳妥。
但常安在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对付曲正阁这种性情中人,寻常法子没用,只能用情义这两字来击溃他。
正当两人商议时,突然一太监闯进来,跪俯在地道:“禀太师,大事不好,有几千人闯宫啦!”
常安在惊立而起,衣衫都没整便冲了出去。
央国宫朝议之所天央宫前,人头攒动。领头的王芒高举火把,仰着下巴,目空一切。
王芒高呼道:“诸位同僚,镇西王曲正阁乃是大央忠臣。他重兵在握二十年之久,可从无反意。
此次之所以镇西王会率兵入关,全是仰仗那常安在所赐。镇西王在前方为国守边关,与夏人激战之时,那常安在却在背后捅刀子。不仅断其粮草,还杀我大央军民三万余众,如此贼子,我等怎能饶他!
将其绑了,送与镇西王!”
王芒说的是慷慨激昂,六千官员也是群情激愤,纷纷高呼,诛杀常安在!
那王芒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心中暗道,“常安在,你想要削藩,灭官?哼,我们怎能饶你!”
突然,一柄长剑架在了王芒的脖子上。
王芒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常安在阴翳着一张脸,从宫中走了出来。
他刚一出来,那些人就躁动开来。
要不是旁边还有众多士兵,恐怕他们早就冲上了那九十九层石阶。
常安在看着下面这六千余人,这些人他都认识,无一不是那从南山书院出来的学生。
看着这南山党中官员的冰山一角,常安在不由得心生畏惧。
常安在冷声道:“是谁带头到宫中闹事。”
“我!”王芒大声道。
常安在沉声道:“闯宫者,杀无赦!”
常安在到底还是露了怯,要用这最笨的法子。
王芒大笑道:“常安在,你能杀光我们!但你能杀的了,这帝都百姓吗!”
突兀间,一颗冷烟花升上天空,昏暗的帝都城刹那间亮如白昼。
一士兵来报,他道:“禀报太师,现在正有无数百姓高举火把冲向央国宫!”
就在今日下午,一个小道消息在帝都内疯狂传播。这消息说的是,曲正阁不日就会兵临城下,到时他将会将帝都百姓全部坑杀。而这一切,都拜常安在所赐。
不出半天,这全帝都的百姓,就都成了王芒的帮手。
王芒这等天之骄子怎会甘心于一生在低处摸爬滚打。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登堂入室,可以操控南山党的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
乱了,彻底乱了。
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不再他常安在的控制之内。
常安在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变得狰狞可怖。
他败了,在这第一次与藩王与南山党的正面交锋中他就败的一塌糊涂。他思索着算计着,靠着自己那两艘青澜帆到底能杀多少人。
算来算去,这一艘青澜帆也只能抵得上十万兵马。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法子,正当局势越来越僵硬之时。
一声轻咳打破了僵局,一位胡须皆白,面容严肃的老者捧着一张黄纸,步伐稳健的走了过来。
看到此人,常安在如释重负,他跪在地上道:“恭迎常公。”
来人正是常芳寻。
王芒看常芳寻来了,不由得暗骂自己大意,自己怎把这常家老爷子给忘了。
常芳寻雄居央国数十年,伺候过数任央皇,他的人脉交际与弄权之术已经能配得上是天神下凡四字。
他一来,全场鸦雀无声。
常芳寻淡淡道:“是谁带头闹事的?”
王芒躬身道:“是下官。”
常芳寻叹道:“是我大央肱骨之臣!”
王芒暗自心惊,常芳寻继续说道:你们此次闯宫虽是滔天大罪,但皇上知晓,你们都是一片忠心。所以特令老臣给你们些赏赐,王芒一干人听旨。”
王芒带头,当即跪下。身后那些人犹豫了半天,还是跪下了。
“央皇有命,此次入宫来谏言的官皆官升三级。其领军之人王芒更有大宫,特命其为帝师。”
旨意下完,众人皆感激涕零,王芒心中也是又惊又喜。
这时,常芳寻话锋一转道:“各位的气想必都撒完了,那我们共同商讨一个剿灭曲正阁的法子。”
此语一出,王芒心中一叹,这常芳寻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