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神界异事3
昭州人杰地灵,背靠昭山,濒临昭水,即便是已经入了冬,街上的人流依旧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锦栎喜静,二人特地找了一条人少僻静的路,慕玹认真查看着司命星官给他们二人的档案,念道:“林嘉义,昭州人,是当地商贾林秋奢的嫡子,因在两年前的一次饥荒中用林家的家财救济了整个昭州,所以得到了飞升的机会。”
干枯的落叶被踩得清脆作响,风口处的寒风愈加刺骨逼人。
锦栎拢了拢身上的素白氅衣,侧过脸轻咳两声。
“师尊,你生病了。”慕玹收好手里的纸页,担心地凑了过去。
冰凉的双手突然被温热覆盖,慕玹轻轻搓着锦栎的手背,看着她道:“怎么这么凉?”
苍白的脸不知何时变成了晚霞一般的色彩,锦栎别过脸,把手抽出,说:“一点风寒罢了,我没事。”
慕玹不管不顾地抓住了锦栎的手,认真地说道:“师尊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徒儿会担心的。”
面颊上的红晕还未来得及散去却又重了几分,锦栎盯着慕玹的脸,就仿佛看到了百年前的焇煴。
锦栎错愕地垂下头,心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慕玹和他越来越像了。
慕玹似是看穿了锦栎的心思一般,他眯着眸子,眼色深沉,手也攥得更紧了些。
锦栎和慕玹想要找到林家,便问了个过路的当地人,可那个人却连连摇手,说:“什么林家啊?早就没了!”
慕玹吃惊地问道:“不是有个名叫林嘉义的公子前年还在当地做了件大善事吗?”
“唉。”那人长长叹出一口气,“是啊,就是那林公子做了大善事,把家里的基业都做完了,林老爷当场就气死了,这林家啊,也就散了。”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林家怎么会这样脆弱?”慕玹道。
那人回道:“公子所言不错,可再大的骆驼也禁不起这样耗啊!那林少爷,居然连家里的铺子、地那些都给卖了,那可是林家几代人的心血啊。”
锦栎道:“公子,那你可知林家人都去哪儿了?”
那人想了想,瘪着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当时的林夫人,因为林老爷去逝一事,当晚就疯了,现在被她的女儿养着,就住在昭水附近。”
眼看此时天色渐暗,锦栎和慕玹便在昭州的客栈里修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动身去了昭水。
在路人的指引下,二人很快就找到了林夫人的住处,木楼就建在昭水边,虽然不算大,却也与周遭的景色相得映彰,算得上雅致。
看来林家溃散后,林夫人母女过得倒也不算太潦倒。
锦栎上前轻轻叩门,等了一小会儿,木门才拉开了一条缝。
来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生得小家碧玉的,虽然穿得粗糙朴素,可看起来却像是深闺小姐,这想必就是林夫人的女儿了。
“二位有何事?”林素怯生生地问道。
慕玹笑着说道:“林姑娘,我们是来打听一个人的。”
林素对上慕玹的笑眼,脸不自觉的红了,木门也不知不觉中敞开了一半。
林素说道:“公子请说。”
慕玹道:“姑娘可认识一位名叫秦灿灿的女子?”
林素的双眼倏然睁大,身形也愣了一瞬。
慕玹察觉到不对劲,又道:“姑娘认识?”
林素低垂着头,淡蓝色的手帕被双手攥出了褶皱,喉咙里像是哽了一口气一样,说道:“公子与她是什么关系?”
慕玹想了想,道:“她欠了我家里的钱,我们是来找她讨债的。”
林素这才松了一口气,稍稍放下了戒备。
她缓缓抬起头,眼眶还有些泛红,她说:“公子来晚了,秦姑娘前年就离开昭州了。”
“那姑娘知道她去了哪里吗?”慕玹问。
林素轻轻摇头。
“秦灿灿!”
一声尖锐的叫声突然在屋中响起,林素猛地转过身跑进了屋里,循着大开的门看去,一个穿着杂乱,白发横生的中年女人正抓着自己的头发,从一个房间里面冲了出来。
“娘!”林素抱住了尖叫的林夫人,“娘,你冷静点!”
“秦灿灿!她来了是不是,她来了是不是?”林夫人仰着头怒吼,脖子上青筋鼓起,眼睛瞪得如铃铛一般。
“她没有来,她不回来了,娘……”林素边哭边说。
“啊!她来了!”林夫人猛地推开了林素,伸着双手朝着门外的锦栎抓去。
“师尊。”
锦栎正要侧身闪避,而慕玹却比他更快,慕玹把他往身后一拉,避开了林夫人的手。
林夫人扑了个空,顿时呲牙咧嘴地转过了头,那眼神就像是要把锦栎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再次朝着慕玹闯了过去,而慕玹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林夫人死命地怒叫挣扎着,锦栎则飞速闪到了她的身后,朝她后背上点了几下,林夫人骤然没了声音,双腿一软便晕了过去。
“娘!”林素跑来扶住了林夫人的腰,眼里的泪水像是下雨一样不断地落着。
锦栎收了灵力,说:“她只是晕了过去,没有性命之忧。”
林素抹了一把泪,扶着林夫人进了卧房,林夫人疯癫的这两年,林素也吃了不少苦头。
她一边给林夫人掖被子,一边说:“多谢仙师不杀之恩。”
她转过身,道:“既然二位不是凡人,那么二位找秦姑娘,也不是为了讨债吧。”
慕玹尴尬地笑了笑,说:“姑娘聪慧。”
林素上前两步,道:“母亲尚在休息,我们去外面说。”
锦栎和慕玹跟着林素出了卧房,林素沏了两杯茶放在小几上,道:“二位请坐。”
林素也坐了下来,说:“秦姑娘是两年前来的昭州,模样生得好看,我的兄长对她一见倾心。”
“听兄长说,秦姑娘在城郊受了伤,兄长好心,便带她回了家。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姑娘。”林素抿了口茶,“这姑娘脾气骄纵任性,对家中的下人非打即骂,对长辈也不尊敬,偏生在兄长面前,扮得一副娇弱相,还离间我与兄长的关系。”
慕玹的指尖轻磨着桌边,垂着的眸子盯着锦栎裙摆的金花绣纹,说:“的确不讨喜。”
林素接着道:“兄长没有大才,秦姑娘便与他说父亲不会将家中基业传给他,劝他另谋出路。”
锦栎放下茶杯,问道:“什么出路?”
林素道:“秦姑娘说,若做了大善事,就能飞升成神仙,恰巧几个月后我们这一带闹了饥荒,兄长便偷偷倾尽了全家之力赈灾。”
“家道败落,兄长也莫名死了,父亲也去逝了,母亲也变成了这副模样……”林素越说声音越低,“那秦姑娘,倒是再也没见过了。”
锦栎沉默片刻,从百宝囊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她掰开木盒,里面安放着一颗丹药。
锦栎把盒子放在林素面前,说:“把这药给你母亲服下,可治她的疯癫之证。”
锦栎和慕玹辞别了林素,沿着昭水往回走。
慕玹虽走在锦栎身旁,可锦栎始终只看前方的路,慕玹看着锦栎柔和的轮廓,突然笑出了声。
锦栎微微侧目,说:“笑什么?”
慕玹笑道:“师尊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仙人。”
锦栎冷哼一声,却未转头,说:“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
慕玹笑意更甚,道:“徒儿这是实话实说,哪里就油嘴滑舌了?”
锦栎轻咳两声,换了话题道:“那个秦姑娘,倒不像是个普通凡人。”
“嗯。”慕玹正了神色,“徒儿猜想,沧州的徐悔也是听了秦灿灿的话,才割了自己的肉。”
“嗯。”
“但是师尊,徒儿觉得如果仅仅只是投机取巧就能够飞升成神,那飞升岂不是过分轻易了?”慕玹顿了顿,又道:“世间尚且只有一个秦灿灿,那么以后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呢?”
锦栎转过头,抬眼看着比自己高过了一个头的少年,说:“那么现在,我们就要找到这第一个秦灿灿。”
暖阳下,慕玹被锦栎难得柔和的目光晃了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锦栎轻轻拍了拍慕玹的右臂,轻声道:“感受到自己的责任了吗?”
“嗯……”
回到昭州城时,已经到了傍晚,尚郡离昭州只有一山之隔,锦栎和慕玹便决定再在昭州歇一晚,明日再动身。
锦栎吹熄了烛火,窗外明月正圆,虽亮却不刺眼,很快,锦栎就入了梦。
夜半,冷风骤起,扬起了月白的帷幔,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锦栎。”清冷低沉的男声响起。
锦栎眉头微皱,渐渐掀起眼帘,这声音,好生耳熟。
她掀开被子就感到了一股真切的冷意,连连拿了大氅披在肩上,掀开了帷幔。
男子身材颀长,身着金袍,光看着背影就让人从心底感到一阵威压。
“神帝。”锦栎轻声道。
神帝缓缓转过身来,脸上虽挂着笑,却看不出半点和善。
神帝薄唇微启,低声道:“锦栎上仙,好久不见。”
锦栎微微颔首,道:“神帝来我梦里,是想问关于飞升的那件异事吗?”
神帝轻笑,说:“莫非上仙已经有了眉目?”
“是。”锦栎刚准备把秦灿灿禀报给神帝,可神帝却打断了她的话。
神帝道:“不过寡人这次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嗯?”锦栎感动莫名紧张,“何事?”
神帝慢慢走到锦栎身旁,环着她走了一圈,拖着尾音道:“锦栎上仙,你好大胆啊,你竟然把万恶的魔尊养在了身边……”
“神帝,我……”
神帝冷哼一声,道:“不必为他解释,明日,就将他带上神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