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栎是在一岁时学会说话的，慕玹清楚地记得那日正是人间的除夕，他与锦栎一同在清珏山里过年，锦栎在众人的威逼利诱下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词：

　　“爹爹。”

　　锦栎轻轻地开口说了一声，原本还在鸡飞狗跳中的揽月阁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房间里的氛围比屋外的雪还冷。

　　“什……什么？”慕玹睁大了眼睛望着坐在椅子上脚还踩不到地的锦栎，他摸了摸耳后的皮肤，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孟毓顿了顿，道：“师尊刚才好像叫了一句……爹？”

　　江睿抠着眼尾，望着围在锦栎四周的众人，疑惑道：“这儿没有她的爹啊……”

　　江睿又望向了锦栎，眉开眼笑地问道：“师妹，谁是你爹爹啊？”

　　锦栎微微撅着嘴，手臂慢慢抬起，肉肉的小拳头里伸出了一根手指，轻声唤道：“爹爹。”

　　众人的目光循着锦栎手指挪到了那人惊恐的脸上，慕玹自我怀疑地指着自己，道：“我？”

　　“噗嗤！”揽月阁内顿时炸开了锅，与慕玹相熟的不相熟地都笑得前俯后仰，全然没了仙门正道的端肃之态。

　　孟毓眼角都笑出了泪花，她扶着一侧的桌角躬着身子，指着慕玹道：“师弟喜当爹啊。”

　　慕玹略显局促地用余光瞟了瞟周围的众人，蹲身到锦栎身前，笑道：“师尊在叫我吗？”

　　锦栎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指着慕玹的脸，说：“爹爹。”

　　慕玹的笑意顿时就是凝固在了脸上，少顷，他脑中灵光一闪，偏着身子从锦栎手指的挪开了脸。

　　可锦栎却依旧不依不饶，慕玹动，她的手也跟着慕玹动，软糯糯地喊道：“爹爹。”

　　“阿玹别猜了，阿栎就是认定你是她爹爹了，哈哈哈……”江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大笑道。

　　慕玹一声“哎呀”地凑近了锦栎的脸，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师尊，我是你的徒弟，不是你的爹爹。”

　　锦栎似是被慕玹突如其里的严肃感吓着了，幼圆的脸上，原本乐呵呵的神情顿时就垮了下来。

　　“爹爹！爹爹！”锦栎指着慕玹的脸，似是发了怒，清亮的声音里还添了几分委屈的哭腔。

　　锦栎自从灵莲中重生起，一直都是平静安谧的，她只要一看到慕玹的脸就会呵呵地笑起来，慕玹这一年来照顾锦栎也一直得心应手，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慕玹登时无措起来，一双手悬在锦栎两侧，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师尊……师尊……我……”

　　江睿轻叹一口气，对慕玹道：“你师尊恼了，你快哄哄她啊。”

　　慕玹讷讷地点着头，连声道：“哦哦……好……”

　　慕玹望着锦栎已经攒了两汪水的眼睛，迟疑着把一只手搭在了锦栎头顶，好声好气道：“师尊乖……”

　　锦栎轻声抽着鼻子，慕玹这一哄非但没有让锦栎心情变好，反而让锦栎的脸色变得更差，更是“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时候原本还在窃窃私语、偷着笑的众人也惊了，慕玹手里更是乱了起来，只知道攥着袖子在锦栎脸上擦着那些滚滚掉落的金豆豆，可锦栎偏生不领情，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然重重地推开了慕玹的手。

　　“师叔，我该怎么办啊……”慕玹一只手拍着锦栎的后背，扭头望向江睿，只期盼他能支点招。

　　江睿吞吐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钟离卿却推开了江睿朝前跨出了两步。

　　钟离卿轻哼道：“当年阿林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他哪能知道怎么哄孩子？”

　　慕玹用期盼的眼神望着钟离卿，顿时感觉钟离卿背后散发出了母爱的光辉。

　　“还请师叔赐教。”慕玹道。

　　钟离卿轻咳了两声，道：“你先把师姐抱起来。”

　　慕玹迟疑了一瞬，还是听了钟离卿的话，托着锦栎的臀把她抱了起来。

　　锦栎把脸埋进了慕玹的胸膛里，双手慢慢攀到了慕玹脖颈上挂着，她倒也真的没有哭了，只是还在不停地打着泪嗝。

　　“师叔，然后呢。”慕玹道。

　　钟离卿看着没再哭闹的锦栎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师姐现在既然把你当成她的爹，那你就得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爱，不能像刚才那样，小孩子心思很单纯的，你刚刚那样说，那只会让师姐觉得她的爹爹不要她了。”

　　“哦……”慕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一只手在锦栎后背上轻拍，安抚着锦栎。

　　江睿把手搭在钟离卿的肩上，笑道：“阿卿，照顾孩子还是你在行。”

　　“那是自然。”钟离卿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脸骄傲地说道。

　　锦栎不哭了，揽月阁里的众人便也没再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端起桌上的酒杯，把酒言欢。

　　锦栎挂在慕玹脖子上的手越攀越紧，身体也在慕玹怀里不轻不重地磨蹭着。

　　慕玹被锦栎动地有些痒痒，便把她抱上来了些。

　　“师尊，你要做什么？”慕玹背对着众人，轻声耳语。

　　锦栎在慕玹脖颈间钻着突然仰起了头，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像碎星子一样的水渍，在烛光下闪闪发光，眼尾的微红仿佛在提醒慕玹，自己刚才犯了弥天大错。

　　锦栎抓着慕玹后颈上的衣领，手上突然发力，把慕玹的脖子压了下来。

　　慕玹只当是锦栎调皮，她手上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慕玹依旧顺从地把脖子低了下去。

　　锦栎顿时就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笑意在眼中散开。

　　可慕玹却猜不到，惊喜永远在下一瞬等着自己。

　　锦栎抱着慕玹的脖子，突然就直起身体把脸凑了上来，慕玹倏地屏气一愣，只感觉唇部覆上了一团带着奶香味的柔软。

　　慕玹猛地回过神来，挪开了锦栎的唇，他站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地望着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女孩。

　　慕玹微微侧目看了看身后的酒席，心里勉强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是背对着他们的。

　　慕玹看向锦栎，自己刚才，竟然被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占了便宜。

　　锦栎望着慕玹的眼中布满了天真烂漫，没有一丝情欲，可慕玹就不一样了，在愣了一会儿后，慕玹看锦栎的眼神便复杂起来，更像是在审视着她。

　　慕玹抱着锦栎对酒宴上的众人道：“师尊似乎有些困了，我先带师尊回房间休息了。”

　　席间众人早已睡得晕晕乎乎，也没有仔细听清慕玹的话，只连连挥手道好。

　　慕玹沉着一张脸把锦栎抱回了房中，锦栎的下巴抵在慕玹的肩头，一双不安分的小手还拉扯着慕玹背后的衣料。

　　锦栎被慕玹轻轻地放在床上，慕玹躺在她身侧，与她灵动清澈的大眼睛相视。

　　锦栎望着慕玹，朝他笑出了声。

　　锦栎清朗的笑声仿佛入了慕玹的心，慕玹叹了口气，也自嘲地笑了笑。

　　慕玹伸手轻轻捏了捏锦栎肉嘟嘟的脸颊，手肘撑着脸侧卧着看她。

　　锦栎有些不悦地捉住了慕玹的手，一双秀气的小手掰着慕玹的手指把它拿下了脸，慕玹也不反抗，就任她摸着捏着。

　　“师尊才一岁半，怎么就会撩拨我了？”

　　慕玹突然握住了锦栎的一只手，不让她动弹。

　　锦栎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慕玹，手里还在不断抽动着。

　　慕玹带着轻笑朝着锦栎挪地近了些，慕玹道：“师尊今日偷亲了我，明日不会就要亲别人了吧？”

　　锦栎盯着慕玹微扬的眼尾，突然摇了摇头。

　　慕玹倏地一惊，道：“师尊能听懂我说的话？”

　　锦栎鼓起了嘴，俨然是一副不知事的模样，她微微开口，唤道：“爹爹。”

　　慕玹望着锦栎，却被这一声“爹爹”给逗乐了，也不知道是在笑锦栎还是笑自己。

　　慕玹松开了锦栎的小手，摸了摸锦栎的脑袋，说：“不管师尊听不听得懂，反正今日这话，徒儿我就放在这里了。”

　　慕玹突然翻身，双手撑在了锦栎身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慕玹认真地说道：“师尊今日亲了我，那可就不能再亲别人了，记住我说的，是人，女人也不行，男人更不可，师尊听懂了吗？”

　　锦栎朝着慕玹眨了眨眼，笑着伸出了双臂，抱住了慕玹的腰。

　　锦栎笑道：“爹爹。”

　　慕玹望着锦栎的眼中写满了无奈，却也满是宠溺。

　　慕玹继续道：“还有啊，师尊知道亲了我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意味着师尊以后长大了，必须得嫁给我，必须要成为我的妻子，师尊明白吗？”

　　锦栎轻咬着下唇，似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盯紧了慕玹腰带上用金线绣着的暗花，手也在慕玹的腰带上拨弄起来。

　　慕玹倒也没注意到锦栎手中的动作，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师尊长大了，可不能抛下我与别人好，师尊若是背着我找了别的情郎，我……”

　　慕玹话说到一半，忽然感到腰间一松，慕玹立马住了嘴，眼睛往下一看，锦栎手里正把玩着从自己腰间抽下来的腰带。

　　“好啊你。”慕玹翻过身，拢着衣袍把锦栎抱到了身上，抓着她手中的腰带，道：“小小年纪竟然就开始解男人的腰带了，你跟谁学的啊？”

　　锦栎紧紧攥着腰带的另一端，把上面的暗花给慕玹看，笑道：“爹爹！”

　　慕玹顿时感到如鲠在喉，他无奈地把锦栎放回了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柔声道：“小师尊，快些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