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解药
慕玹和寻垚离开制蛊局时,天边已经染上了一层红霞。
见日头将落,寻垚便开口让慕玹留宿在妖王宫,慕玹想着自己现在回清珏山也帮不了什么忙,甚至可能让锦栎的蛊毒愈加严重,他便答应了下来。
回宫的马车刚在宫门前停下,寻垚就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起了身,像平常一样晕晕乎乎地朝着出口处走去,却忘了身旁的椅子上还坐了一个慕玹。
只听见“啪嗒”一声,寻垚才被这种瓷器碎裂的声音拉回了身,他迅速回身望去,许是自己刚刚过于迷糊撞到了慕玹,他手中的一个小瓮竟然摔碎在了地上,那条细长的禄尔卜得还在碎片间翻着肚皮挣扎着。
再看看慕玹的脸色,已经黑了些许。
“哎呀!”寻垚登时喊了一声,随后蹲下了身子,心里想要帮慕玹把禄尔卜得捡起来,可看着那条翻滚的小虫,寻垚只觉得恶心。他的手悬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去。
还是慕玹轻呼了一口气,把那条禄尔卜得用盖子推进了另一个小瓮里。
寻垚咬了咬唇,站起来难为情地对慕玹道:“对不起啊。”
慕玹淡淡的摇头,心里只想着解毒,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慕玹累了一天,便早早地上了床,可脑中关于锦栎的万千思绪却在不断翻涌,把朦胧的睡意揉得粉碎,纵使是闭上了眼睛,慕玹也难以入眠。
他微皱着眉,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攥着被褥的柔软一角,倒吸了几口冷气坐了起来。
慕玹叹着气,一只手拖住了额头,修长的手指钻入了发间。
明明也才两日未见,慕玹心里却跟被万千虫蚁啃咬了一般,又痛又痒。
慕玹抽着鼻子,另一只手在冰凉的鼻尖处擦了擦。
“也不知道师尊现在在做什么。”慕玹自言自语道,“好想师尊。”
慕玹独自阴郁了半天,心里觉得反正自己也睡不着,不如趁着这个时间研究一下禄尔卜得。
慕玹收回了手,便下了床,撞着禄尔卜得的小瓮就放在书桌上面。
夜里寒意侵身,慕玹随手拉了衣袍披在身上,然后趿了鞋朝着书桌走去。
然而,当瓷盖被慕玹掀开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慕玹惊了一瞬。
漆黑的瓮底,其中的一条禄尔卜得还在到处乱爬着,而另一条,却趴一旁一动不动,它的周围似乎还沾着几滴奇怪的液体,与瓮底融在一起,辨不出颜色。
慕玹盖了小瓮,连忙去了寻垚的寝殿里说明了情况,寻垚正看话本看得入迷,听了慕玹的话后手里的书都直接掉到了地上,登时就吩咐了下人去请饲养官。
饲养官半夜三更被召进宫来也是一头雾水,他颤颤巍巍地从慕玹手里接过了小瓮打开一看,才了悟般地松了口气。
饲养官把小瓮递回慕玹手中,假装擦了擦额角处并不存在的汗,依次朝着寻垚和慕玹做了个揖,才开口解释道:“王上,魔尊,是这样的,下官今日给魔尊抓的,是一雄一雌两只禄尔卜得,可魔尊有所不知啊,着雄性的禄尔卜得,是不可以与磁性的禄尔卜得放在一起的。”
慕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为何?”
饲养官继续道:“禄尔卜得本就是极易动情的虫子,若把性别不同的禄尔卜得放在一起,他们就会相爱,然而,他们相爱的代价就是……”
饲养官突然抬起了头,一本正经地说:“雌性的禄尔卜得会贪恋爱人的血,她会把那只雄性禄尔卜得的血全部吸干,然后雄性的禄尔卜得就会死亡。”
“什么!?”寻垚本像是听故事一般饶有趣味地听着饲养官的话,可这突如其里的悲剧结局却让他心中生出了悲愤,“怎么会这样,雄性的禄尔卜得不会反抗吗?”
饲养官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会,雄性的禄尔卜得为了自己的爱人,什么都愿意奉献出去。”
站在饲养官跟前的慕玹心里一惊,饲养官的这番话顿时令他醍醐灌顶,心中陡然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雌性的禄尔卜得喜欢吸食爱人的血,雄性的禄尔卜得愿意奉献自己的血。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血,可以解开锦栎身上的蛊毒?
慕玹来不及多想了,立刻就想出发回到魔宫,向寻淼证实自己的猜想。
慕玹说自己突然收到了急讯必须得回魔界一趟了,寻垚虽然面露不舍,但也不方便再留他,便送他到了宫门口,叫他有时间多来妖王宫玩。
慕玹连夜赶回魔宫,他虽然走得急,可在今日在妖王宫时他特地去了一趟寻淼的房间,随手带走了许多他房中的瓶瓶罐罐。
虽然已经过了三更,可在牢房里闭目养神的寻淼一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下一瞬,地牢墙壁上的火把就被点燃,地牢里便亮了起来。
慕玹走近寻淼所在的牢房时,便看到了寻淼那张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寻淼笑,慕玹也笑,那笑意映入寻淼的眼,他心里顿时就变得没有底起来。
慕玹深夜造访,定是没有好事的。
慕玹轻咳两声,双手交叠在胸前,站在牢房前俯视着寻淼。
寻淼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轻飘飘地说:“有事?”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慕玹也没有心思再与他拐弯抹角,便直接问道:“我问你,我的血是不是可以解开师尊身上的蛊毒?”
慕玹话音一落,寻淼脸上的神情便凝固了一瞬,可也只是在这一瞬后,寻淼就如疯癫了一般笑了起来。
寻淼一边笑着,一边露出挑衅的神色,哑声道:“你猜啊。”
慕玹定定地看着寻淼,眼中的颜色逐渐变得幽深漆黑。他不由自主地偏了一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只闻慕玹轻笑一声,手便伸入了乾坤袋中,掏出了那堆从寻淼房中带出来的瓶瓶罐罐。
自己的东西,寻淼自然认得,原本还洋溢着笑意的脸霎时就变得惨白,笑声也骤然歇了下去。
慕玹一言不发,整个地牢里静地骇人,只能听见慕玹把那些小瓶子小罐子整齐地摆在地上时,瓶底与地面撞出的轻响。
那些罐子在寻淼的牢房前摆了两排,慕玹收了乾坤袋,随意的捏起其中的一个瓷罐,放在眼前打量了少顷。
寻淼的木讷的眼睛也跟着慕玹盯在了那个罐子上,那个罐子他记得,里面放的是一种会让人的骨头化成水,可人却不会死的蛊,是一种专门用来折磨人的蛊。
慕玹转眼便与寻淼恐慌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寻淼吸着冷气,连忙别过了眼睛。
慕玹低声一笑,对寻淼说:“寻淼,我知道你怕受折磨所以才一心求死,这瓶子里是装的什么毒蛊我并不知道,但看你的表情,似乎是个好东西。”
寻淼强作镇定,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他控制着颤抖着的肩膀,对慕玹道:“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慕玹顿时就笑出了声来,摇着头把那个罐子放回了原处,又转而拿起了另一个看,他道:“我知道你不怕我,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这些东西。”
寻淼抽了抽嘴角,心底的寒意如一双大手一般捏住了他的喉咙,他只感觉有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面,让他发不出声。
慕玹见寻淼不说话,便知道他心中已经生了惧意。
慕玹又朝前走近了两步,手中的罐子不仅未放,甚至还在寻淼眼前晃了晃,他说:“寻淼,你说,我如果把你自己研制出来的这些蛊毒一个一个地在你身上试一试,会如何?”
寻淼抬着头望着慕玹,紧攥着衣角的双手里已经生出了汗,干到起皮的下唇也被上齿紧紧咬住,心脏也在胸腔内重重地砸着。
慕玹见他依然沉闷不言,心中的耐心也在慢慢消磨。
慕玹心里暗骂一声,反手便砸开了牢房的门锁,抓着手里的瓷罐大步迈向寻淼,寻淼见他来势汹汹,抿着唇便朝着墙角处缩了缩。
可慕玹走得极快,几步之间,便走到了寻淼跟前,只见慕玹长臂一伸,一只有力的大手便抓住了寻淼的衣领。
寻淼吸着气登时感觉心底一空,整个人就跟一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一般被慕玹轻而易举地单手拎起。
慕玹凑近了寻淼的脸,寻淼因为恐惧,眉眼已经缩成了一团,偏生又不甘心就此屈服,佯作镇定,全然不知此刻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多么地扭曲难看。
慕玹扫视着寻淼脸上的五官,抬手便把瓷罐放在了寻淼眼前,寻淼一见那瓷罐,身体当即就不受控制地颤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在挣扎着想要逃脱慕玹的桎梏。
慕玹把寻淼的衣领拽得更紧了些,脸上的笑意像一把利刃直割人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挪上了瓷罐的盖子。
“不……不……”寻淼望着瓷罐的双眼睁得格外地大,眼球都像是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了似的,“不可以,不可以……”
慕玹紧攥着寻淼的领口,因为慕玹力气太大,几次甚至抓上了寻淼的皮肉。
慕玹低声道:“我再问你一次,我的血是不是可以解断情丝?”
寻淼抓着慕玹的手,想要把那个瓷罐挪地远一些,他大口喘息着,说:“是……是……”
慕玹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许,然而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松开,倒衬得他脸上的神情愈加骇人。
慕玹又说:“我需要怎么做?”
“要……要把你的血涂满锦栎全身,然后……然后再把她放在极热之处一天一夜!”寻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中途还破了几次音。
“呵。”慕玹轻声一笑,才松手放开了寻淼。
寻淼重重地坠坐在地,脸色白地吓人,心中仍有余悸。
慕玹把瓷罐收回了乾坤袋中,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拍了拍手,他淡漠地望着寻淼,道:“早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