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百鸟归林,只余虫子蟋蟀不知疲倦地鸣叫,昏暗的灯笼挂在木质门上端的两边,暗橘色的光线下,勉强能看清匾额上的三个大字‘水尘苑’。
李子枫一行人将粮食和衣物一车车地运了回来,这些粮食和衣物,这是他们在通往西源镇的路上顺便从凌夜宫手下截下来的,情报之准,速度之快,行动之顺利,当然都离不开凌绝的‘帮忙’。
李子枫摸着一袋袋的粮食,脑海中却尽是饿殍遍地的景象,惨不忍睹。
向杨村的百姓已经安顿这处宅院的房舍中,那些银两也折合成粮食衣物分了下去,至于这批货,也要送道最该去的地方,比如,边关或是重灾区。
水尘苑是一个空出来的宅院,属于慕麟阁的房产,也算是慕麟阁对外联络的一个秘密据点,无紧急事宜,一般不会有人来此。水尘苑虽不如慕麟阁、魏家庄那般奢华,房舍不多,但也算宽敞雅致。
李子枫拄着盲杖,摸黑走着,心下顿时想到了什么,一旁的沈鸿飞眼见李子枫再次将‘目光’转向自己,右眼皮直跳,“有话直说,黑眼侠!”
“沈兄何必如此敌意呢?”李子枫狡黠一笑,“其实,我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这批货物。怎样逃过凌夜宫的耳目,又实打实地分到难民手里。”
沈鸿飞嗤笑一声,随便往高高堆起的麻袋上一躺,好笑地看着李子枫,“瞧你那忧国忧民的样子,现在夜幕降临,除了睡觉还能做些什么呢?再这么熬下去,你迟早被自己累死!”
李子枫哑然……
西源镇
夜深人静,如水的月亮洒下来,为清幽的小院平添了几分安宁。此时,许子宁却没有那么安宁。
柔和的烛光下,清运和小六子并排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只是小六子时不时地会呓语几句,轻唤着‘妹妹,妹妹…’许子宁听着,内心再次泛起愧疚,若不是自己粗心大意,这对兄妹也不会分开。
这时,房门外有黑影安静的伫立,迟疑了一会儿后,便躲开了,许子宁微微叹口气,起身吹灭了蜡烛,悄然退出了房间。
阖上房门,那抹身影再次出现,是许魏翔,许魏翔跟着许子宁来到了寂静无人的角落,许魏翔才堪堪开口道,“李世杰和苏可心在通祥客栈住下了,他们应该是在密谋什么事。属下只听到了他们在说试毒什么的,可能还在密谋什么行动,像是与这城镇之人有关。”
许子宁眉头上扬。试毒,失踪的孩子……许子宁倒吸口凉气。
“公子?”许魏翔看许子宁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试探地唤道。
许子宁回过神,“哦,没事了,你先去休息吧!”
许魏翔微微一愣,原本以为许子宁会让自己继续打探消息,可现在却放过了李世杰这么大的一条线索,让自己回去休息,许魏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许子宁的脸色愈发难看,也不好多问什么,嘱咐了几句,便退下了。
翌日清晨,云层压顶,凉风习习,树枝摇曳,卷起阵阵土腥味。
陆士清撒下的暗卫带回了消息,这城中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丢孩子的事件,且绝非偶然,关键是这次事情的规模已经逐渐扩大了。
西源镇中开始大规模地出现了丢失的孩子,官府介入,但却依旧无能为力。没有人知道孩子们究竟是怎么走失的,失踪案共同点也不一样。只余孩子的爹娘痛苦懊恼。
与此同时,城中忽然掀起了一阵诡异的言论,那就是说,其实是因为老天降怒于他们,所以丢失的孩子都是被带去祭天了。这个说法也不知道是谁先说出来的的,总之在城中很快传开。
而随着言论的流行,更大的则是越发增多的失踪孩童,而且一些未出阁的少女和一些少年也逐渐进入了失踪的人口之中。
难怪西源镇离卫安城不远,却如此冷清,许子宁觉得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了,于是,他经过打探,终于在晌午的时候,在茶馆中找到了马三。
即便是晌午,茶馆的生意依旧很冷清,茶馆掌柜也正无聊地拨弄着算盘。整个大堂里只有马三占了一张桌子,要了茶点。
马三是认得许子宁的,脸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对他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我就知道你还会找到我。”说着,自顾自地灌下一碗凉茶后,随后用衣袖擦了擦嘴,“咦?你带的那个孩子呢?莫不是真让人勾了魂儿去?”
许子宁没心情跟他说笑,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道我今天为何而来?”
马三挠了挠头,满脸无知的表情,怪腔怪调道,“我怎么知道您来这儿干什么?再说了,来这儿还不就是喝口茶,难不成……还能是来找我吗?怎么的?”
许子宁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到马三的对面,自行倒了茶水喝下肚,然后将碗轻轻地磕在桌上,“说对了,我来这儿正是找你的。”
马三神色微微一顿,随即笑呵呵地说道,“那行,既然您是来找我的,那我就请您喝杯茶吧。”
说到这里,他便拍了拍桌子,示意一旁的店小二再添上一壶茶,顺便再加上一点小吃,安排完之后,把自己面前的茶一口气喝完,紧接着拱了拱手道,“那您老在这儿慢喝茶,马三我,可得出去找找发财的门道了。”
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见他出门,许子宁没有着急追上去,只默默地坐在原地。他心中清楚,这马三的个性向来如此,虽说打交道并不是特别频繁,但却也就琢磨出了一些门道。
能够从他口中得到那一两句,已经是这个人格外好心了,想着再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银钱。
许子宁微微眯了眯眼睛,耐心地等待着马三,他确信,不出半天,马三便会回来,他猜的没错,两个时辰后,马三回来了。
马三似乎是刚赶了马车拉了客人,头上有细碎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刚想开口喊着上一壶凉茶,但转眼看见许子宁依旧坐在原处等着他,只是一盘点心见底,茶水也已经泡到几乎没了颜色。
马三颇有些无奈,“这位爷,看样子您这是讹上我了?这茶也请了,点心也吃了,招呼也打了,你还跟着我马某人想干些什么?”
许子宁掏出细碎银子,往前推了推,“我不想干些什么,只是想请你回答一些问题。”
马三看也不看那碎银子,“诶呦喂,您可当我马三是什么人?这点儿碎银子,虽说我马三爱财,但取之有道,再者说,您有什么问题我可不一定回答得了啊!”
许子宁看着他,“那日你能开口提点我,说明你知道些什么缘由,且你绝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此番也不劳烦您说太多,只要能告诉我一两个装线索即可。”
马三双目囫囵一转,“那您可真有意思。看您这身行头也并非一般人,想打探什么消息,还至于找上我吗?”
话虽如此,他却用右手食指轻轻蘸了茶水,缓缓地写下了一个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