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逐渐寂静的晚上格外刺耳,一个黑衣人骑着黑头大马掠过云雀街,掀着阵阵凉风,直奔城门,街道上三三两两的摆夜摊的小贩纷纷避让。
到城门口的时候,不出意外地被守城的监门军拦截,“什么人?!竟敢在卫安城内骑马疾走?还不停下?!”监门军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吁!’,一声口哨,马儿停下脚步,但骑马的黑衣人并未下来,王毅带着几个官兵,举着火把靠近,黑衣人身形稳定,眉头微皱,冷彻的双眸盯着周围盘查的官兵,捏着缰绳的手没有丝毫松动,更别提下马解释一二了。
王毅上前查看,盯着黑衣人说道,“你是何人?还不下马接受盘查?!”
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问道,“监门军统领王毅?”
王毅一愣,正想继续问什么,便有一块令牌摆在眼前,是翼坤王府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翼坤王爷朱邢逸,任何人都不得加以阻拦,况且此令牌只有朱邢逸的贴身侍卫宁世才可佩戴,从不离身。
“你是宁侍卫?”王毅连忙单膝跪地请罪,“卑职有眼无珠,多有得罪……”
“无妨,认得我就好。”黑衣人收回令牌,冷冷地说道,“王爷有急事派我去办,王统领若不放心,大可派人跟着,回来后,我也会向王爷一一回禀。”
王毅的额头渗出冷汗,连声说道,“不敢,既是王爷有急事要办,那卑职也不便再阻拦。”说着,王毅站起身,对身边的手下说道,“还不打开城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城门打开,借着惨淡的月光,在地上划出两片黑压压的影子,宁世牵动缰绳,策马而去。
王毅在后面看着宁世绝尘而去的背影,原先的恭谦之色早已褪去,换上凝重的神色,他挥手招来一个手下吩咐道,“快去通禀清平王。”
“是!”守城官兵领命退下,少刻,上方传出阵阵鸽子‘咕咕’叫声。
城门在身后关闭,不久又传来鸽子的叫声,宁世的嘴角露出深邃的笑意。
翼坤王府书房里侧的一方密室之中,灯火通明,桌椅摆设与书房并无差异,朱邢逸手握精致茶盏,饶有兴致的品茶,俨然一副幕后布局者的姿态。
“王爷。”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朱邢逸耳边响起,朱邢逸的贴身侍卫宁世!
朱邢逸侧目,淡淡地说道,“看来李子枫已经成功地吸引了朱落风的眼睛。”
宁世依旧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面色上却露出些许担忧,“那个李子枫,您真的放心吗?万一他出了差错,我们将功亏一篑,陛下那边的安危怕是……”
“本王相信,鱼饵的角色他还是能扮演好的。更相信陛下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朱邢逸捏着茶杯盖,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至于是生是死,全看他的造化。”
“是。”对于主子的想法和决定,宁世也不好再多问,“卑职这便去别院。”
“好。”朱邢逸轻轻地应着,宁世一闪身不见了身影。
良久,朱邢逸放下杯盖,把目光落在对面的半空茶盏上,那是李子枫喝剩下的,茶水似乎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回忆]朱邢逸二话不说,让手下侍卫蛮横地将李子枫掳进了翼坤王府的密室之中。精致的鎏金灯盏发出柔和的光芒,上好的西湖龙井,散发阵阵香气,分明是接待贵客的标准,李子枫一度认为是朱邢逸闲来无事随便找个人喝茶聊天。
李子枫与朱邢逸相对而坐,在朱邢逸点头示意下,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香茶,“多谢王爷赏脸,在邢卫府大牢呆久了,还从未好好地喝上一口水。”
朱邢逸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就不问问本王为何将你抓进来?”
“为何?”李子枫略作思索,半开玩笑道,“莫不是子枫不知天高地厚地动了朝中某些人的利益,从而王爷您便将子枫劫到密室中灭口?”
朱邢逸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眉间也尽显愠色,“这种龌龊之事,本王不屑去做。若是本王要杀你,也会寻个合理的缘由。比如,挟持本王轿子,企图蒙混过官兵的检查。”朱邢逸的语气渐缓,但无不裹挟着威胁。
李子枫挑挑眉头,不经意地观察着朱邢逸的眼睛,虽然双眸之中布满冷气和愠色,但却没有丝毫杀意,李子枫放下茶杯,自嘲道,“如此也好。死囚逃狱,巧遇翼坤王爷轿子并挟之,蒙混过关。”
朱邢逸听罢,脸色反而有所缓和,“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真是不怕死的。”
李子枫微微叹口气,随后站起身拱手躬身,“子枫无意冒犯王爷。只是子枫愚钝,不明白王爷此举何意,还望王爷明示。”
“你还没回本王的话,你究竟所谓何事?是出去打探消息,还是赶到青元镇与欧阳泽汇合部署安排?这一来一往,少说也得四五个时辰,即便你快马加鞭加伤轻功,也很难在明日清晨时赶回邢卫府,本王说的可有道理?”
李子枫双眸骤然紧缩,呼吸间发出些许凉气,这些事,刚刚从外地回来的朱邢逸是如何得知的?李子枫犯难,他想不明白,传闻中的翼坤王究竟是神还是鬼。
但这想法在脑海也是一闪而过,李子枫很快恢复正常,“王爷玩笑了。”
“李公子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朱邢逸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欺君是大罪,但是执意欺骗本王的人,同样也不会在这世上活的太久。”
李子枫干脆单膝跪地,“那还请王爷给子枫一个痛快。”
“李子枫,你让本王开了眼。”朱邢逸说着,随手扔给李子枫一块令牌。
李子枫随手接住,仔细地看着,令牌纯铜制成,纂体‘令’字,祥云花纹,翼坤王府的落款,至少是王府随行侍卫才又资格佩戴的,李子枫大惑不解,“子枫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这是李子枫第二次在朱邢逸面前自嘲‘愚钝’了。
朱邢逸眉目深沉,“本王在卫安城外向西五里地处有一个宅院,看似不起眼,但里面藏着皇家辛密,危急时刻,他们能保皇城无虞。据说清平王也觊觎那里很久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化装成本王的贴身侍卫宁世去那里巡查一遍。”
皇家辛秘?李子枫第一次觉得自己忽然听不懂别人说话了。
“王爷稍等。”李子枫并未着急应下,他不会莫名地按照别人的指令行事。
李子枫略作思考,试探地问道,“您的大名子枫早有耳闻,想必府上精兵侍卫不在少数,执行这种任务您随便挑出一人去办便可,何必找我这样一个对您来说陌生的人去呢?您就不怕我失误办砸了此事?”
朱邢逸默默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李子枫忽然感觉浑身发冷,先是有人安排自己暂时出狱,即将被官兵发现之时,又恰巧被这位翼坤王爷救下带回府中,还顺其自然地安排任务。还有卫安城外向西五里地的宅院,既然是藏着皇家辛密,又怎会如此轻易透露?
于是,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许您有您的计划,子枫此去,不过是帮您引开清平王的眼线而已。此事办好了,相安无事,办不好,搭上性命。”
“都说你聪明通透,如今一见,果然不假。”朱邢逸悠闲地喝着茶,“那你是否愿意替本王去做这个鱼饵呢?”
李子枫忽然觉得,自己被陷进了一个局里,错综复杂,稍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他抬起头凝视了朱邢逸半晌,回复道,“王爷的命令,子枫不敢不接。”
那个地方,距离仕青山也仅仅相隔一里之远,或许还能借机打探到什么消息。
“好。”朱邢逸满意地捋捋胡子。[回忆结束]
假扮宁世的李子枫已离开城门很远了,他辨认好方向,便骑着黑马一路奔走,马蹄踏着落叶,发出沙沙声。惨淡的月光照在密林之中,干枯的树枝在地面映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偶尔飞鸟在上空盘旋怪叫,在夜里更显诡异。
马儿忽然停下脚步,不安地嘶叫着,李子枫深呼一口气,心底暗叹,清平王果然按捺不住了。还未来得及观察周围,一股毫无征兆的杀意便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