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苑书房,满地的茶水肆意地流着,茶盏碎的到处都是,片片零星的茶叶混着水渍溅到了李子枫布靴上,李子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便蹲下收拾着满地狼藉,似乎早已习惯了欧阳泽时不时的震怒。
欧阳泽怒吼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个样子!”
李子枫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直直地看着欧阳泽,用极陌生的眼神看着欧阳泽,“那您希望弟子变成什么样子?只会听从您命令的木头人吗?”
欧阳泽怒到极点,心中的火噌噌地窜上来,颤抖着手一掌挥过去,李子枫不避不躲,被打飞出去,额头直直地撞向桌角,鲜血直涌,李子枫仿佛没感受到似的,呆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欧阳泽,任鲜血顺着额头流下,融进衣领里。
“你这个孽徒!”欧阳泽骂道,“我当初真该把你扔回山脚自生自灭!”
欧阳泽的话犹如一把刀子插进李子枫的心里搅动,撕碎了他心中对欧阳泽最后的期盼,冰冷的泪顺着眼角流下流进嘴里,沉默半晌后,李子枫忽然抬起头看着欧阳泽,眼底尽是冷漠与嘲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话音落地后,不过一瞬间,李子枫就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忽感一袭杀意向自己逼来,再抬头,只见欧阳泽拿着一柄长剑,直抵自己的咽喉!剑尖微微颤抖着。
李子枫静静地看着,脸上甚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看了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掌门这是要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了?”
欧阳泽双目冒火,“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是吗?!”
李子枫擦擦额头和脸颊上的血迹,默默地站起来,指向自己的剑也低了几分,剑尖在胸口前不到两寸的距离停着,微微颤抖着,李子枫毫不畏惧地看着,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容,“若我死了能让您心里舒服些,您就动手吧!”
“你!”一团火气堵在胸口,终于控制不住,喷发而出,化作内力集中到长剑上,向前一送,空气中除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再没了其他声音。
胸口一阵冰凉,紧接着疼痛炸开,痛彻心扉,李子枫竟不避不躲,生生地受了这胸口一剑,他皱了皱眉,噩梦中的场景终于以这种方式发生了。
长剑已经没进李子枫的胸口,周围刺目的一片红,猛然让欧阳泽清醒过来,“子枫?”连忙奔过去,扶住他缓缓倒下去的身体,“子枫!”
一声呼喊之后,对着门外的守卫大喊,“来人!”
墨轩慌忙跑进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瞬间目瞪口呆,欧阳泽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去请药丹长老!”
“是…是!”墨轩慌忙应着,迅速跑了出去。
欧阳泽狠狠地流着泪,“你这个傻子,怎么不躲啊!”
李子枫无力地靠在欧阳泽身上,一缕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我的身世…还有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大概…是我们永远无法打开的心结了,如果可以重来…您就让我在山脚下…自生自灭吧!”
听着李子枫的话,欧阳泽心如刀绞,此时,他忽然想起了李子枫所有的好,后悔这些日子对他做出的事,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偏激。
“子枫,你撑住!”欧阳泽泪如泉涌。
尚清苑内房暖炉热气升腾,外面阳光正好,只是房间内充斥的血腥气,和侍从们手端着水盆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与这景象毫不搭调。
软榻上,李子枫人事不省,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裹着厚厚的止血布,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明僳坐在床边为其把脉,神色凝重,而欧阳泽站在一边,双眼空洞,面色沉寂……
许久,明僳沉沉地叹了口气,“略尽人事吧!”
欧阳泽如梦初醒般,激动地抓着明僳的衣袖,眼角涌出泪,“你不是医术高超吗?!我求你救救他,用最好的药,一定要让他活过来!”
“然后呢?继续受你折磨?”明僳皱皱眉,此时,他不想安慰任何人,“你那一剑,擦着他心脉刺进去,从而引发旧伤,伤病来势凶猛,本来可以可以靠着他的意志撑过去,可是…他已经万念俱灰。”
“你一定还有办法的是不是?”
明僳皱皱眉,不再搭欧阳泽的话,只默默地整理药箱后,轻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把他留在身边,就好好的。若是真厌恶他,找个理由把他赶走便是,如此纠结着一个疙瘩,你自己心里不难受吗?”
一阵沉默……
明僳沉沉地叹了口气,“掌门若公事繁忙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我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下了逐客令,欧阳泽也没有说什么,他明白自己在这站着也毫无用处,双目微闭,声音尽显无力,“有劳你。”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过后,房间里重新陷入沉寂,明僳坐在床边为李子枫把脉,又看了看李子枫的眼睛,淡然一笑,看来刚才灌下的护心丹和凝神汤还是有作用,随即掖掖被角,打趣道,“我替你把掌门轰走了。”
话音落地,李子枫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向明僳,双眸黯淡无神,“多谢长老。”
其实,李子枫早在明僳给他处理完伤口,灌药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知道欧阳泽在身边,始终不肯醒过来,而明僳也早发现,于是配合他说了些重话,继而把欧阳泽轰走。
明僳轻叹口气,“你现在的情况虽然没我说的那么严重,但引发旧伤是肯定的了,你也需要好好调理,按时吃饭喝药,切勿再有情绪波动。”
李子枫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多谢长老,真是不好意思,弟子…总是给您…添麻烦…”
“说什么傻话呢?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配药。”
欧阳泽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书房早已被收拾干净,只是桌子的一角,似乎还有隐隐的血迹,欧阳泽颤抖着手摸了摸,这么坚硬的桌角,撞在额头上,该会有多痛?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颓然地坐下去,目光无意间瞥见被扔在一边的的公文,正是关于李世杰杀害漠州二十五个暗卫的调查,欧阳泽的双眸染上了几分深沉与冰冷,眉头不由得紧蹙,鸿苑山庄…鸿苑山庄,若不是鸿苑山庄,自己与李子枫之间,又何苦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想及此,欧阳泽双眸染上几分狠辣,看来,是该对鸿苑山庄动手了。
就先从漠州的应天茶馆开刀,若是上边追究起来,杀害衡山派二十五个暗卫的理由,也足够分量了。
就在此时,风逸辰敲了敲敞开的房门,试探着唤道,“掌门。”
欧阳泽心情烦躁,这一声轻唤,更是让他冒了火气,声音也不由得高了几分,“什么事?!”
“师兄肝火旺盛,需注意调理。”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
欧阳泽不由得抬了头,只见是一身深青色衣衫的沈之屏徐徐走进来行了一礼,看见沈之屏,烦闷的心情似乎好了些,站起身迎上去,“师弟怎么有空回来了?”
沈之屏眉头微皱,再次拱手对欧阳泽深深行了一礼,满眼尽是内疚,“掌门师兄,我这次回山,是来请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