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城外某处秘密别院,院落名唤雅园,雅园古朴雅致,环境幽静,高壮的百年老松遮挡了泻下的夕阳,为这处院落洒下大片荫凉,秋风拂面,寒意渐起。
李世杰独坐于院中石桌前,饶有兴致地擦拭着冰凉的剑锋。
密卫销迹如风一般而至,李世杰连眼皮都没抬,只清淡地问道,“如何?”
销迹拱手道,“一切顺利,皇帝方才从丞相府离开,脸色十分难看。”
原来,李世杰利用鸿苑山庄与凌夜宫周奕铉合作的时机,借凌夜宫之手给丞相府出了难题,调派几个凌夜宫无名小卒三番五次上门试探。在外人看来,就是丞相府周围有凌夜宫逆党活动,丞相万梓誉形迹可疑。
丞相府自身难保,皇后与太子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若是这时候清平王与鸿苑山庄联手出面…李世杰眉头紧蹙,既然无法阻止李沐阳的行动,那不如迎面而上,保鸿苑山庄数十口人的安全。
“如此看来,舍了那些钱财,倒是值得的。”李世杰微微叹口气,收剑回鞘。
销迹略作沉思,试探地问道,“少庄主,我们下步该如何做……”
“下面的事情不用少庄主操心,交给我们来办就好了。”一个幽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面具黑衣人闪身而现,凌夜宫护法寒风。
寒风脸色冰冷,嘴角却噙着不可捉摸的笑意,“都闻鸿苑山庄的少庄主性子纠结,感情用事,如今亲眼见了你的手段,我倒感觉并不是如传闻那般,至少,要比我们那个摇摆不定的冷雨护法好上几分。”
李世杰握着剑柄,“护法大驾光临,不会只是为了和在下闲聊吧?”
“不敢。”寒风收起笑脸,直接转入正题,“虽说接下来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但前提是,你们要帮一个忙。”
“哦?”李世杰眼皮微挑,“什么忙?”
“暗杀名单。”寒风幽幽地说道,“丞相大人为国为民操劳一生,刚正不阿,想必也树了不少敌手。我们应该帮他排忧解难。”
李世杰双眼陡然紧缩,凝视了寒风许久,冷声道,“你可真是个恶鬼。”
寒风也不发怒,反倒淡然一笑,一字一顿道,“我们,彼此彼此。”
两日后,卫安城掀起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各个角落,繁华街道,街边巷角,皆出了人命,凶手手段残忍,明显是凌夜宫杀手所为,死者身份不一,大到达官显贵,小到市井百姓,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与丞相府有或大或小的矛盾。
一时之间,朝野之中流言肆意,说是丞相万梓誉为协助太子顺利登基,指使豢养的杀手,对可能的障碍,展开清扫。
宫墙深深,将卫安城的繁华之景远远地阻挡在身后……
皇帝寝殿玉华殿,金碧辉煌,高大而庄严,十级汉白玉石阶之上,皇后万辛桐已经在墨色玉石地面上,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身形依旧稳固,不失端庄。
路过的宫女太监,微微地屈膝行礼后,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匆离去。
太监总管禾盛端着一盏新换的碧螺春,小心翼翼地放到朱邢湛处理公文的桌案上,奉了茶后,禾盛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朱邢湛眉头不展,继续着在奏折上勾画的动作,片刻之后看禾盛还在跟前站着,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愠色,“还有事?”
禾盛不放心地看看外面,略显迟疑地张嘴,“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了,天气渐凉,您看要不要……”
一本奏折狠狠地摔在桌案上,禾盛连忙下跪,“奴婢该死!”
朱邢湛面无表情,“皇后可说什么了?”
禾盛摇摇头,“回禀陛下,皇后从来到现在,只字未提,就这么一直跪着,不吃不喝,谁也不理。奴婢去劝过了,但是……”
“糊涂!”朱邢湛一掌狠狠地拍在桌案上,茶杯也跟着颤了颤,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皇后向来聪慧,怎么在此事上这般…”朱邢湛气得胡须直飘,“非要给朕难堪吗?!”说罢,干脆手一挥,茶盏未能逃脱厄运,重重落地,粉身碎骨。
禾盛一惊,徒手收拾着碎片,“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事已至此,禾盛也不敢再多劝,朱邢湛眉头紧蹙,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去转告皇后,待朕处理完奏折,便去卫宁宫看她。”
“是,奴婢遵旨。”禾盛连忙收拾好满地残片,悄然退下。
一个时辰之后,卫宁宫。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红灿灿的犹如一团火。
万辛桐摘去凤钗等一切首饰,身着朴素常服,满脸平静地跪在朱邢湛面前,并非朱邢湛让她跪,是她自己要为难自己,朱邢湛眉头紧蹙,他竟不知道,从前温柔贴贴又端庄的皇后,何时变得这般固执了。
朱邢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复又放下,“皇后此举何意?”
万辛桐深深地呼了口气,“臣妾有罪。”
朱邢湛挑起眉头,审视般的目光看着万辛桐,“何罪?”
万辛桐平静地说道,“臣妾未能及时规劝父亲大人,暂避锋芒。”
说话掷地有声,简单的一句话,真切地表明了万梓誉是让奸佞小人给算计了,对此朱邢湛也是心存疑惑的,即便是万梓誉要做,也不会做的这般明显。
但无奈朝野内外,流言四起,为了暂时平息,朱邢湛只加派了亲兵严密守卫丞相府,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但朱邢湛并未限制丞相府之人的人身自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事,终究还是传到了卫宁宫。
朱邢湛眉头紧蹙,直直地凝视着万辛桐,生生地扔出一句冰冷之话,“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身为六宫之首,理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于公,父亲大人是一国丞相,于私,他也是臣妾的父亲,臣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大人被无端非议而坐视不理……”
万辛桐的声音极其平静,甚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皇后糊涂!”朱邢湛重重地拍了桌子,呵斥声在殿内回荡,不远处伺候的宫女内侍都吓得跪了下去,身子微颤,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万辛桐抬头,对上朱邢湛的眼神,看到的,只是冰冷与怒气。她疲倦地呼口气,“陛下说的是,是臣妾糊涂,臣妾应当体谅陛下的难处。”
朱邢湛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不再理会万辛桐似是而非的话,也不再看万辛桐一眼,挥手召来贴身服侍皇后的两个宫女萃珍和萃珠,“皇后凤体欠安,你们一定要仔细照顾着,万不可让皇后出去吹风受凉,若是出了差池,你们也不必留了。”
萃珍和萃珠倒吸口凉气,打了个寒颤,跪地领旨,“奴婢遵陛下旨意。”
朱邢湛站起身,背对着万辛桐,“皇后好生歇着吧!万不可再多想!”
说罢,朱邢湛头也不回地走了,万辛桐悄然落泪,对着朱邢湛的背影深深地磕了个头,萃珍和萃珠连忙过去搀扶,“娘娘…”
万辛桐在二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许是跪得太久受了凉,又或许身子本就不适,在站直了身子的瞬间,顿感头晕目眩,身子忍不住地晃了晃。
二人吓得脸色发白,“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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