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喧哗了一整天的清源城也安静了下来。
邹家老宅中,东厢房的一众镖师们经过白天的一场恶战,身受重伤,早已筋疲力尽,再加上有影卫负责守卫,便早早睡了过去。
沈云自然与冯三娘一个房间,此时,一向谨慎的冯三娘也也放松了警惕,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陷入熟睡之中。
沈云却怎么也睡不着,说起来白天在一线天峡谷前发生的事,给其的震撼实在不小的。
原本以为不过是为了平安度过白马关,最多就是一场恶战,以自己从小在山林练就的本事,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谁知商队之人一下死了大半。
再来就是那毛姓道士与黑白无常之间的战斗看的其眼花缭乱,而后又冒出来了朝廷影卫,竟然牵扯到朝廷皇子王爷,事关一国天子,改朝换代。
不过这些对于自己太遥远了,跟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关联,沈云并不关心,自然也不会去多想。
然而,最令沈云在意的的却是“炼气士”三个字。
白天因为众人的激战,加之自己很可能小命不保,故而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自己很可能与那炼气士有些关联的。
脑海中冒出的这个念头,让沈云自己都大吃了一惊。
虽说自己对于炼气士所知不多,只知道是洪胡子、冯三娘等人,甚至身为影卫统领的白袍女将都要恭敬对待的存在。
但再一想到黑白无常手中所拿的白色符节和黑色铁索,以及毛小方的机关臂,沈云又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自己手中的小斧。
说起来,自己从小混迹在遍布毒蛇猛兽的山林之中,而且独自一人面对黑狼,甚至是整个狼群却能抽身而退,一方面是自己的爷爷传授的打猎的本事,另一方面却是要仰仗自己手中神奇的小斧了。
那小斧黑幽幽的,平淡无奇,也远不如一般猎刀锋利,不过是黎叔在山林中偶然捡到的,便送给了沈云,作为打猎防身之用。
至于上面记载的口诀,晦涩拗口,也没有在意。
沈云却对上面记载的口诀很感兴趣,闲暇之时,便研究起来。
有一次无意中吟诵上面的口诀时,竟发现小斧表面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
沈云惊奇之下,便每天默背口诀,想看一看这小斧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变化。
时间久了,沈云便发现,每当默念口诀之时,小斧表面便会亮起黑色乌光,这时候,用小斧劈砍树木,竟然锋利无比,甚至削铁如泥,能将手臂粗的铁棍一斩两截。
沈云发现小斧的神奇之处后,心喜不已,赶忙告诉了黎叔与自己的爷爷,二人也啧啧称奇。
一试之下,却发现那小斧又变回普普通通的模样,与开始时并无区别,只有在沈云手中才会有那般神奇表现。
而沈云依仗着这柄神奇的小斧,竟能一斧子将山猪黑狼劈成两半,打猎之时,屡有奇效。
至于后来,沈云莫名其妙的患上寒疾,连沈老爹都无计可施,也幸亏小斧上记载的口诀方才得以续命。
只是以往半年方才发作一次的寒疾,到了近几年,发作愈发频繁,甚至每月便会发作一次,且每次都痛苦难忍,也多亏有这段无名口诀,沈云才能挺过来,不然的话,自己也绝对活不到今天的。
想到这里,沈云将腰间小斧拿在手里,对着月光仔细研究了起来,心中默念口诀,只见那小斧表面又亮起了黑幽幽的光芒。
此时,沈云脑海中不禁想起了白纱女子口中提到的“符器”两个字。
“难不成这小斧就是一件‘符器’?上面记载的就是仙法口诀?”
想到这里,沈云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既兴奋,又激动。
那毛小方既然是一名炼气士,神通广大,就一定可以彻底治愈自己的寒疾,若是再能够传授自己一些仙术,自己岂不是发达了。
别的不说,单单挣得几十辆纹银,黎叔和婶娘就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自己娶了烟儿姐之后,一家人都会过上富裕的生活,黎叔也不用每天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山林之中打猎了。
“呼——”沈云长出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
那毛道长身份尊贵,乃是洪镖头口中的玉面阎王,影卫眼中的高阶炼气士,又怎么会管自己的死活呢?
想起初见其之时,那毛小方一副坑蒙拐骗,游方道士的模样,没想到却深藏不漏,修为高深,在白马关前更是出手狠辣,力斩黑白无常。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其城府心机之深,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惨死的孙大哥等人,以及被白马帮三位帮主杀害的仆从们,想来他们的性命在那位白袍小将眼中,与山中草芥没有任何区别把。
沈云又不是傻子,恰恰相反,却是心思细腻又聪明之人,一想到这里,又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沈云再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心中感慨良多。
虽然对自己的父亲并没什么印象,但自己的娘亲——柳画眉,也应该是有见识的大家闺秀。
但是,娘亲却愿意留在贫穷的黑石村将自己抚养长大,远离像清源城这般繁华热闹的俗世,将自己抚养长大。
而且黎叔与婶娘二人也不愿自己离开村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不会随随便便就丢了性命啊。
哎,还以为不用担心自己的寒疾了,不仅能够保住性命,还能够挣得大钱,等到回村之后再娶了烟儿姐,一家人就能过上好日子呢,没想到是自己异想天开罢了。
不付出劳动是不会有收获的,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呢?
这是爷爷从小就告诫自己的道理,早就刻进了沈云的心里。
沈云收起了小斧,走下床来,将三娘身上盖着的毛毯提了提,又回到自己的床边,盘膝坐在床上,默背起小斧上的那一段口诀。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只觉一阵困意袭来,便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那名十三皇子同样没有睡着,与洪胡子躺在床上,小声交谈着,依稀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谈话之声。
“……洪叔,你是知道的,我对于皇子身份并不在意,也根本无心做大楚国君的,至于素未谋面的九皇叔,我对其更是一无所知的……”
“……哎,十三,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毕竟这条不归路也是你自己选的……至于九王爷,也是可信之人,毕竟萧皇后在世之时,对其也是十分看重的……你要记住,如果我不在了,凡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与此同时,毛姓道士一个人呆在房间之中,也没有睡下。
只见他上身衣物已经全部退去,而在其袒露的胸膛处,不是一枚,而是三枚黑黝黝的锥钉,呈三角形排列,深深钉入身体之中!至于白天所受之伤,此刻已然结疤。
毛小方望着胸前的那处伤口,眉头紧皱。
“哼,好个黑白无常,若非有此钉存在,又恰好将第二发剑气挡下,只怕今日就要危险了。”
那毛道士面上露出怒色,想起白天的一战,让其至今心有余悸的。
那黑白无常一个近身,一个远攻,若是换了另一名高阶炼气士,只怕早就败下阵来,也幸亏自己对其二人早有了解,交手之前已服下了一枚解毒丹和一枚续元丹,不然也断不可能与这二人纠缠那般长久的。
最后的子母剑气也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若非恰巧击在锥钉之上,只怕今日送命的就是自己了。
“嘿嘿,若是九王爷同样派出朝廷客卿前来,岂不是打草惊蛇?想来九王爷身边必有三皇子的眼线,再加上朝廷客卿也未必可信的,而我不同,我出身炼气世家,那三皇子纵然再聪明也绝料想不到的。”
“放心吧,那九王爷乃是心思玲珑之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自然不会担心如今处境的。”
毛小方的徒弟,那名小胖子此时正坐在门外,靠在门柱上呼呼大睡,房中明明只有毛姓道士一个人,他竟仿佛正在对着谁交谈着,这场景当真诡异之极!
“嗯,这次得到了那件符节,还有九王爷所赠丹药,倒也不虚此行了,只是这副身躯也快要到极限了……”
“谁在那里。”
那毛姓道士脸色蓦然大变,口中沉喝一声。
可是无论是门外的小胖子,还是守值的六名影卫,竟仿佛根本听不到毛小方的大喝声。
那毛姓道士阴沉着脸,披上一件崭新道袍,走下床来,来到屋子的一角,俯下身,检查了一下一面插在地上的三角小旗,而后又分别检查了房内另外三面旗子,脸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怎么,你没有感应错吧?”那毛姓道士随口问了一句,而后点点头,便不再出声,穿上道袍,盘膝坐在了床上。
而这时,清源城外的天空上,一道黑影缓缓浮现而出,面目模糊不清。
“卯魂钉,想不到大楚国还有人懂得祭炼此钉,莫不是与那部《卯魂经》有什么关系?这毛道士身上倒藏有不少秘密,算了,说起来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炼气士,眼下不宜多生枝节……”
那神秘人影自语了一句,被风一吹,黑影又如同烟雾一般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