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倾洒,坠入谁的杯中,化作一抹清茶。
一处莽原里,一个布衣少年和红裙少女坐在一头健壮的白鹿上,在飞快地奔驰着,那沿途的翠绿密林和狭长沟壑尽皆被抛在脑后。
一头小猴身体轻柔,兀自化为一顶黑色的毛绒帽子挂在少年的头顶上,模样滑稽,少年挣扎了几次,最后发现这毛猴化成的帽子还挺舒适柔软的,索性就听之任之了。
那头五色毛猴呵呵一笑,语气阿谀地说道:“主人,怎么样,我的变幻之术如何,别说是帽子了,就是桌子、凳子、夜壶……夜壶不行!您想要变什么我都给您变来,当然您要是让我变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是有点为难我了,我顶多只能变只漂亮的母猴出来……”
陈稀言使劲拍了拍那只五色毛猴,结果拍的自己手酸,这一路上他已经被这头话痨一般的毛猴烦的不行了,偏偏还有点奈何不了它,这家伙纯粹是油盐不进,问它的来历也是胡言乱语,就差说它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了。
阿狸扶着那头白鹿的茸角坐在前头,满脸兴奋,那纤细无骨的腰肢一颤一晃的,她大叫道:“这头白鹿哪来的比那些老马骑着还舒服,真是头灵鹿。”
那头白鹿听后咧着大门牙,得意地发出一声长鸣,那小蹄子跑的更欢了。
少年坐在后头,双手不知道放哪,索性拉着阿狸的红色衣襟说道:“是姬哥哥养的梅花鹿,可不是普通的梅花鹿,听说以前误服过一株灵草,就有些变异了,我好几次在后山都看见它和别的兽类一起玩耍的,哦,对了,姬哥哥就是我们村的土地神,五年前就来这里了,他人可好了,小时候我在山里迷路了每次都是他给我送回家的……”
阿狸惊讶地问道:“你们村的土地神这么平易近人呀,我们九尾族地域那的一个土地神,整天跟个土皇帝似的,就跟个木雕泥塑一样不中用,每个月的香火铜钱倒是收的勤快。”
少年挠了挠头,笑道:“老先生说过凡间的神也不是真的神,自然也有好坏优劣的吧,就跟人一样。”
如果那个年轻的土地神在这儿的话,肯定要痛哭流涕地说:“我才不是什么狗屁平易近人的神呢!谁愿意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咧!还不是你那个天天上门的老爹给逼的!”
几人到了一个岔口处,只看见那立着一个穿着华丽紫袍的貌美少女,身段高挑,气质冷艳,少年望着她眉心的一点朱砂,清贵非常,立刻明白她肯定是外来人。
那个紫袍少女身前漂浮着一把寸长大小的银色短剑,那把飞剑发出悦耳的鸣叫,绕着紫袍少女飞行了一圈,终于停在了她的肩头,温顺地趴着。
那只毛猴看罢嚷嚷道:“竟然还是御剑术呀!不得了,不得了,主人,我看这女娃气质尚佳,给你当压寨夫人正好。”
那个紫袍少女耳目聪敏,听到毛猴窃窃私语,只是一步,双脚一踏,气势如那大河奔流向陈稀言涌去,那把银色短剑从她肩头疾掠而出,向着少年头顶那只五色毛猴化成的黑帽刺去!
少年只感觉眼前一道残影,那个从头到尾都没看清楚动作的紫袍少女已经消失不见了,她肩上那柄玉质短剑离肩一丈,剑身微微上扬,宛如长虹贯日,这一剑气势惊人,所谓离手剑最是凶险,那剑气逼迫地少年倒退了一步!
少年不顾那刺眼的剑气激溅,只是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右手,用手背去拍击那剑背,那柄玉质短剑被那势大力沉的一拍之下,竟然在空中弹了一圈,踉踉跄跄地歪曲了方向,最终钉在了旁边的一株老树上。
“徒手憾飞剑!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怪物,难道是传说中的霸王金身、蛮王之身不成!没想到这个穷乡僻壤里还有这种人物,看来这次秋试有大收获呀!”那个紫袍少女身后一个脑袋耷拉在黑色斗篷里的中年书生在看清楚那一指的玄妙之后,心中大骇。
那个紫袍少女眉心一点朱砂鲜艳入血,散发出一种妖异的美感,好像有洪荒异兽要从里面跑出来一样,她眼见那把被她所钟爱的短小玉剑竟然只是被一个四楼修士弹指震开,虽然这也是她没有倾尽全力的缘故,但还是不由有些恼怒。
紫袍少女双袖齐扬,袖袍里微微颤抖,又是六把同样精致短小的玉剑飞出,形态各异,一把把都雀跃地绕着她盘旋,她分神控住六把飞剑,额头也是有些细汗流出,看得出来也不是那么写意轻松,只是这一手一气呵成的漂亮御剑术要放在江湖里,那也是少不得要引得不懂门道的路人一声喝彩的。
那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书生用沙哑的语气说道:“凰儿,够了,他不过是四楼修士,接不住你倾力的六剑合击的。”
紫袍少女似乎很听神秘男子的话,那六把玉剑连同那把钉在树上的都飞了回来,绕着她的袖袍躲了起来,好像穿花蝴蝶一样。
她对着陈稀言遥遥说道:“不要以为四楼修士就很强,我的飞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少年愣了愣,似乎不太懂如何和人反驳,尤其是这么一个漂亮清贵的姑娘。
不过阿狸却是愤愤道:“喂,你以为你八楼修为就天下无敌吗?不要以为用秘法隐瞒了气息就能装高人,有本事你跟我打呀,我让你一只手!”
陈稀言一脸头大,他倒是忘了阿狸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别人不挑事还好,要挑事的话这疯姑娘简直不要太欢。
那个漂亮的紫袍少女看着阿狸一脸不屑,也是嘲讽道:“好啊,我也不用你让一只手,你能胜过我一招半式就算我输,我纳兰明凰从此再不御剑!”
就在这两个同样高傲漂亮的少女要拔剑相向之时,从西方天空飞来了一个古朴的漆黑罗盘,上面端坐着几个神色各异的人。
一个披头散发,满嘴嘀咕不停的老者;一个拿着一捧玉简,留着美髯的中年男人;一个肌肉如铁塔一般,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的壮汉。
那张古朴漆黑的罗盘显然是一件罕见的飞行灵宝,这种灵宝往往说是镇宗之宝也不为过,抵得上世俗百万黄金不止,最是珍稀之物。
而那个披着一头白发,嘴里嘀咕不停的老者下了罗盘后走在最前面,陈稀言定睛细看这才发现他竟然是鹤发童颜,不过那股沧桑之意还是让他觉得他的年岁应该不小,只是这具皮囊却是不显老态,这应该算是修道人驻颜有术的手段的。
陈稀言以前也见过一些修道者,有些也自诩能移山填海的,有些说自己和大妖谈笑风生的,也有些确实是仙风道骨,完全猜不出真实年岁的。
那个白发童颜的老者嘴里念叨着:“君子不争炎凉,君子和而不同,君子?去他娘的君子……”
他那白皙光滑的掌心出现一枚七色玉镜,照向阿狸,那镜面之上散发出一圈淡淡的雾气,突然里面跃然映出一只背后长着三条绸缎般柔滑的妖尾的狐狸,白发童颜的老者对着紫袍少女默然道:“走……”
那个漂亮的紫袍少女低着头,嘴里嘟囔着:“白隋爷爷,我保证不惹事了,你就别让我回清源城了好不好,大不了,我把七把玉剑都上交还不行嘛……”
白发童颜的老者将那张古朴漆黑的庞大罗盘收起,顿时那张罗盘就如一面镜子大小,他手腕一翻,罗盘就收回了袖口之间了。
那个拿着一捧玉简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抚了抚美髯笑道:“怎么,在这小地方竟然还有人能让我们小明凰吃瘪,可不得了呀,我说白隋公,不用这么老板着张脸,都吓坏我们小明凰了。”
那个如铁塔般雄壮,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的壮汉一言不发,陈稀言仔细观察了一阵才发现他目光缺乏灵动,竟然是一具傀儡机关人,当然,看他的气息远比那日那副草人尊强大无数,恐怕至少有泥人尊的层次,那可是能媲美炼气境宗师的存在。
这伙来路不明的人谈笑风生,足以说明他们的强大。
那个白发童颜的老者环顾四周,冷冷地道:“躲躲藏藏一路,不就等这一刻吗?陈氏龙凤就这么让你们如鲠在喉吗?”
一株老树上,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黑衣男子,手持一根翠绿竹竿,做垂钓状,明白自己行踪已泄,他不慌不忙,没有出言相对。
他的头顶上耷拉着一张大荷叶,遮阳用的,与那翠绿的密林相得益彰,怡然的很。
他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暗推演,最后还是一脸颓然,心想到:“暗算小的,来了三个老的,哦不,还有个傀儡人,一死换三伤,怎么都不是合算生意,我西南第一杀手也只能风紧扯呼咯!”
他拍了拍腿上的一张神行符篆,瞬间化为飞灰,突然他的双腿就有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流淌而过,原本已是快到极致的速度又快了几分,黑衣有烟霞滚动,瞬息便已经离开了那棵老树。
那个戴着狰狞面具的黑衣男子嘴里骂道:“可惜了这张神行符篆呀!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求来的保命符,还倒贴了一瓶蛟龙血液和一袋龙蛇果,不知道要再干多少笔买卖才能回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