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将我一把捞进怀里.声音低低:“有些事情.我以后会告诉你.”
我笑着靠在他的胸口:“什么时候告诉我都沒有关系.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他手中折扇贴在我的肩头轻轻敲打.什么话也不说.扇面拍打着衣衫发出细微声响.像极了夏日鸣蝉.我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再将头抬起之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朵红艳艳的逢生花.
沈凌自我手中取过逢生花.眉头紧紧皱起:“你去了绝路岛.”
我抿唇轻笑:“是林月见赠的.说來你还不一定知道.从前司仪女君倾慕于卿尧.送了好些个逢生花给他.只是卿尧原是个不死不灭之身.白白废了司仪的一番心思.”
沈凌眉头平下去了几分.拿着逢生花的手抵在桌子上:“倒也有听过这则传闻.只是后來神族远去.司仪女君与魔君的风流韵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想起來.司仪那般痴情的女子.怪可惜的.”
“你怜惜她.”我挑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他的唇边勾起心满意得的笑:“我就是怜惜那样的姑娘.长安醋了.”
我故意拉下脸.右手托腮道:“恩.听说晋国的菜式以酸爽著称.今儿个中午我们就去醋溜的东西.不会那么酸爽开胃吧.”他唇角笑意更深.抬手将逢生花插入我的发髻间:“总感觉自己捡了一个小姑娘养着.恩.你就是一个小姑娘.”
我摸了摸头上的花朵.迟疑道:“我是打算一会儿把这花炖了让你服下的……”
“我知道.”他接过我的话茬.走进一步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长安啊.遇到你过后.总是会为那些不圆满的故事扼腕叹息呢.”
“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作势要将逢生花取下.沈凌却及时止住了我的动作:“一个月.”他定定看着我.眼中光华万般流转.
“一个月.”
他把手放开了.眼眸低垂:“如果长安很喜欢本溪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先住上一个月.”
本溪这样的边陲小城并沒有多大的规模.然而三两条小巷一横一纵.也足以造出一个错综复杂的交通网來.我素來路痴.却偏偏喜欢到处逛逛长见识.沈凌曾经说我这两个属性相克.建议我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买一张地图.
这不.因着沈凌三天两头的去见旧人.我闲來无事便在城里逛了起來.今儿个不凑巧.逛到一条专开皮影戏戏楼的街上.我瞧着那小小的人儿纸片般薄.觉得很是新鲜.于是一路深入.终于深入到了我从未去过的角落.
很不凑巧的.沈凌为我买的那张地图.我忘了带在身上.
阳光渐渐凉了下來.头顶满铺云层.我站在一棵巨大的菩提树下.望着
阿桃眼里的朦胧雾气却刹那消散.“小仙子还真是善良.只是我的眼泪是上佳的药引.哪里舍得轻易落下.”阿桃说着.抱起我.“我去给仙子梳发.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将仙子送到孟泽那儿去.”这话显然是说给卿尧听的.因为沈凌并不在这间屋子里.我有些失落.待阿桃把我抱回了她的卧房.我讷讷开口.“姐姐.让沈凌哥哥送我可以么.”
“你就这么喜欢沈凌.”
我.“……”
“仙帝家族派人來说.要让沈凌立马回家一趟.”阿桃摇了摇头.拿起发梳.我往后退了两步.“我不要梳头.”
“不用这么舍不得.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就是不要重梳.我喜欢沈凌哥哥给我扎的头发.”我抱着脑袋跑了出去.仿佛听不见女子几分欢愉几分嘲讽的轻笑.
阿桃说我还可以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就必须得要回到孟泽那里去.我有一些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毕竟.衣裳都脏了.
沈凌在看书.我凑过头去.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又方方正正.实在是让看的人头疼.当然.这里“看的人”专指我一个.毕竟.沈凌看得津津有味.自得其乐.
因为专心看书的缘故.沈凌并不怎么理会我.只是偶尔会抬起头來.找着我的身影微微一笑.其实也用不着找.因为我只是安静的坐在他的身旁.不说话更不跳闹.
待沈凌终于合上那书.我立马跳起來.“沈凌哥哥带我去玩儿.”
沈凌抽了抽嘴角.“下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把力气耗完了.到时候走不动.我可不保证哥哥会背你.”
我:“……”
“仙子可还喜欢孟泽.”沈凌忽地转换了话題.
“他长得很好看.”我说.“可是他一点儿都沒有沈凌哥哥温柔好玩儿.”
“真是个孩子.”他说.揉了揉我的头发.“若我以后也收徒弟.定然要跟孟泽一样严肃而认真.”
“孟泽是神椽大陆的传奇.他愿收你.你该庆幸才是.”
“仙子不妨记着.脱了世俗桎梏的人是不拘俗礼的.在他心里沒有身份尊贵不尊贵的仙子.只有听话不听话的徒儿.”
“只有你学会了爱无差等一视同仁.他才会把你当他真真正正的徒弟.要得人尊重.就要先尊重人.”
现在想來.沈凌在**岁就说出这样的话.实实在在是少年老成.然而我当时只听得迷糊.注意力转到他手中的书本上.“这个字念‘小’是不是.”
“仙子认识”沈凌的言语间是满满的惊讶.
“王宫里头有从南方來的姑姑.一直以來.父皇让她照顾我.我记得她看的书里头就有这样的字.她还教我‘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我答得欢畅.
“原來是这样.”沈凌低声道.“仙子记性真好.诗也是名诗.只是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讲给别的人听.”
是仙帝两兄弟做午饭.我在厨房里显得碍手碍脚.被卿尧嫌弃地提去了阿桃身边.阿桃坐在桌前.面前是一个木盒.我突然想起“咣啷”一声脆响.瓷器破碎的声音.然而阿桃却从盒子里拿出个完好无损的青花瓷瓶.瓶上的花纹是无数只蝶舞蹁跹.阿桃自言自语般道.“南方原产的青花瓷都留不住你.却选了那么个宿主.”说完.似是无意的瞟了我一眼.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沒有觉得哪里有不一样的东西足以吸引她的目光.
“想來.我好歹养了它三四年都不曾换得魇蝶归心.你既然被它相中.也算是是奇人.”阿桃又笑.像是自嘲.“希望孟泽待你.也会不一样.”她那般凄清又惶然的神情.仿佛对这天地都失了信念.“你会是不一样的吧.”她轻抚我额头.
午后.卿尧带我离开.
彼时沈凌已换了下山的衣装.白衣黑发.翩然出尘.眉目间一片山水明净.他和我们一起行了一小截路.在一棵树下站定.那树上红花灼灼.瓣上犹有融化的雪水.
“师父说孟泽会是个好师父.那就不会有错.你要乖乖听他的话.初宴.”沈凌摸了摸我的头.笑得温暖而明艳.把身后的妖娆红花都比得沒了颜色.
初宴.沈凌是在叫我的名字呢.我为这一点点的改变而高兴不已.一张口却是哀求式的一句.“你要來看我.”
沈凌点点头.“我会的.”
卿尧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走啦.天黑前若是不能回來.师傅会骂我的.”我跟着卿尧走.走远了又顿了步子.一回头.白衣的男孩子仿佛与雪地浑然一体.只那长长黑发飘扬.半遮了如星如月的的一张脸.
卿尧牵着我.他的掌心是温热.却让我觉得不安.我沉默着.不说话.分明那么相似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呢.
我忍不住抬头又打量他.如星如月一般的眉眼.金黄色的头发.分明是落在林子里的阳光一样暖暖的颜色.然而那眉梢眼角.却又带着七分不羁三分疏离.
“师傅都给你说了些什么.”卿尧森冷开口.
阿桃有给我说了些什么吗.我想了许久.终是摇摇头.“沒有.”
“仙子这么小.也会骗人么.”卿尧的目光凌厉.“我看见了师傅对你下了咒印.那咒印会保护你.让寄居在你体内的灵物在不伤害寄主的情况下安然生长.”他埋下了头.“告诉我.师傅养的灵宠.哪一只入了你的身体.”
我却只觉得毛骨悚然.我的身体里面.还住着别的东西么.一阵凉意从后背涌起.仿佛千万只蛊虫在身上扭动.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惊惧.因为我听到的声音一直在颤抖.“你的……你的意思是……在我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妖怪”
“是灵物.不是妖怪.”沈凌眯了眯眼.显然对我的反应有些鄙夷.“你是当真不知道.”
我摇头再摇头.一脸沮丧.“会不会有一天.它把我吃掉.”
沈凌:“……”
或许是觉得从我这里找不到什么可以利用的信息.沈凌反而温和起來.向所有十一二岁的少年那样.悠哉而散漫的走在前头.“初宴你跟紧了.若是落在后面杯病狼追.我可不会搭救你.”
我:“……”
沈凌偶尔也回过头看我.这让我觉得他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管我的死活.于是放下心來.同他一样悠哉悠哉的走着.只是雪地实在难行.再加上我的步子比沈凌的小了许多.我始终落在了沈凌后头的后头.
前面是一座小小的山坡.一不注意.沈凌已不在我眼前.
略有些懊恼.怎么会真有这种不管小孩子死活的大孩子呢.唔.孩子.也是.沈凌也不过是个孩子.我跌坐在雪地上.彻骨的凉.
“初宴.”却是沈凌急急的声音.走了这么久.这才发现我不在身后了么.
“初宴.”声音近了些.再过了片刻.沈凌已经立在了我身旁.“你是笨蛋么.竟然坐在雪地上.”他一把将我抱起.眼里竟隐隐有几分心疼.“衣裳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