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震,”
诸剑知郑盟主的惨剧即将重演,都觉惨不忍看,纷纷闭上眼睛,
间不容发,常思豪的头,正结结实实地顶在了对方的胸口,
一瞬间他脸上皮肤泛起波纹,涟漪般向全身扩散而去,,
这一刻,天地间似沒了声音,
人影乍合即分,一人向后崩飞,
诸剑急目前望,常思豪左足踏地,膝贴肩头,原地保持着低弓步持剑前刺之势,手中的“十里光阴”与头颈、腰身、后足成一斜线,与地面形成极窄的锐角,身体不动,人亦无声,缓缓歪倒,
空中,廖广城一个跟斗稳稳落地,双臂一撑,两眼紧闭,鼻孔中“嗯”地一声,缓缓哼出半口白气,
脑中嗡鸣之声不绝,
他知道,这是刚才在被击中时内劲反弹催动了全身骨骼,从而引起的高频震颤,
鸣响的同时,内劲随着震动不断收敛入骨,带來一种超妙的舒适感,令他一时身心两忘,似如不在人间,
人若以双手掌心掩耳,四指在后脑弹拨,会感觉有巨大的敲击声传入内耳,是因为这声音并非以音波方式,而是以震动方式刺激到了耳内听觉器官之故【娴墨:不神奇,与骨传导耳机同理,】,廖广城此刻情境便是与此相类,全身骨骼震动传音,比之四指弹拨后脑要强烈得多,是以他自己如历尽一场宇宙的重生,别人却听不见一分一毫,
弹拨后脑是一种养生手法,在道门称之为“鸣天鼓”【娴墨:确有,】,因掌心连心经,耳通肾经,取意为心肾相交,水火既济【娴墨:真言宛然梦噫,世人难信,信者难能坚持,鸣天鼓还有秘密,作者并沒全说,去试着弹弹就能感悟出來,】,而他全身这种无声之炸,则是一种修行至深层境界的表相,内行人谓之“串心雷”,
心非心脏之心,而是取意中心内部,暗指骨骼【娴墨:四个字扔在古代,可值千两黄金,所谓宁给千两金,不给一口春是也,】,有了这种征象,说明体内水火相交风雷炸起,身心一如,元婴已成,这种境界,在佛门喻之为“一人开悟,震动十方世界,”十方世界并非外在十方,而是身内自一宇宙,元婴也并非真的是个婴孩,而是一种指代,元即最初,元婴即最初之我,是为真我【娴墨:真我成就,是骨骼成就,作者揭此千年之秘,不知要挨多少骂,佛门总言“皮毛色相”、“臭皮囊”,从不说骨头沒用,这就是最大秘密,然而这东西很多僧人都不懂,可这秘密再大再真,对于世人毫无意义,揭出來,不过是能让那些成天讲虚法、给不出实修次第的师父沒法再骗人而已,这类“大师”们,看到此书跳出來骂就太笨了,还是继续装成大师面貌,摆出庄严法相,说一句“此家言,何足为信,”信徒子弟自然就回脚边磕头捐钱了,笑,】,
人类的思维万万千千,最终总是归结到两个问題上,就是自己从何处來,又能到何处去,这问題的答案想不出來,要知道不能靠思考,只能靠实修,
实修不是看书,看书是学,学到的只是知识,“若从纸上寻佛法,笔尖蘸干洞庭湖”,故学法不能证法,学道亦非修道【娴墨:古人曰:“绝圣弃智”,真大智大慧之语,知识学了会忘,慧开了可大不一样】,实修也不是克制**,心念追不着,**压不下,靠意念來控制,不能说假,但是太难,几乎无法做到【娴墨:意想丹田有热气往哪哪走这类,全是勾虚火,故练疯练傻,走火入魔,世人受武侠影响太深,在医家看來都是笑话,气这东西是体内有了,自然生成了,人便感受到,不是靠意念勾起來的,这就像一个马达,你摸着它,用脑子想发动,它一辈子发不动,但是它自己发动了,震动传到你手上,你就感觉到了,这才是正确的,各家各门发动马达都有自己的方法,其理不外乎动静结合涵养气血,好比就是把马达油箱里的油养足了,忽然等來一个火花,就发动起來了,】,佛道两门实修都靠打坐入门,秘密并不在于控制心念,而在于如何摆正骨骼【娴墨:正骨是门大学问,今人要学,不必学双盘单盘,盘乃胡坐,非我中华正统,何为中华正统,看日本的跪坐,那才叫正统,“正襟危坐”就是那样,】,
骨在**中心,将骨调正则为真修心,这句话是千古不传之秘,其实俗语一句“主心骨”,早已道破天机【娴墨:真理总在无人理会处,古人云“正心诚意”,正心恰是正骨,非端坐不生肃然,】,
活着总有恐惧,怕老、怕病、怕死,沒有的怕得不到,得到的怕失去,故而人人“提心吊胆”,【娴墨:提心吊胆,肺必然是紧的,呼吸不畅,】
把骨架调正,**如挂,五脏松垂,便是心胆俱放,由此入手,只管坐去,久之两肩如沙陷山沉,念不收而自消,息不调而自匀【娴墨:两个“自”字,是真言,一切有为都是做作,】,**会自动进入一种强劲的自我修复强化状态【娴墨:坐到脚心热往上窜,耳朵隐约感觉到肩膀在呼吸时就不远了,然实坐时,心意不可在此处搜求,要“清香过鼻,不请自來”方是真,武医真同源,】,在改善营养吸收转化能力的同时,更可以让天地间肉眼看不见的物质能量影响自己,日久功深可达身变,自然可以看开很多东西,死后焚出舍利、肉身不朽,都是身体被未知能量物质转化的必然结果,也是人类在心理和生理上脱离常人,达到更高层境界的证明,【这种理念,与传统医学讲“风”症的理论类似,比如伤风,风无形无质,怎会伤人,但传统医学认为,是风带來的空气中有肉眼看不到的某种致病因素,也就是现代医学讲的细菌或病毒,古人认为风中是有东西的,繁体“風”字里面原本就是一个“虫”,现代科技的电磁波、电波甚至电能都可在空气中传播,这也是能量在空气中承载传递的例证,】【娴墨:上为作者原注,水能浸透皮肤,空气中的能量也能,感受到热,就是热辐射能量在穿透,传统医学理论今人多不愿深学,当玄虚看可也,不必和作者较真,有兴趣可寻旧医书來,结合现代理论,用身体去感觉,非验不能实证,批传统医学者,多是不学明白就骂,正是浮世常态,中医用药,时辰不对都要增减调换,现在成药的卖法完全是一条裤子大家穿,怎能合身,加上当今中医骗子多,也怪不得人说,如今这闹世浮生,写得越玄虚越有人看,作者在此替谁正本清源,看來思來,真有“临表涕零”之感,武侠衰末,犹不损我中华气脉,传统医学被人批來批去,甚至要“取缔”,真若达成,那才是伤经动骨,盖因可以随便写,医学大脉,断了再续就很难了,叹叹,真是悲哉武侠,哀哉国医,】
从意识入手,逐步改变生理,如同积攒弹力,期待一跃上峰,由身体入手,逐步改变意识,则如缓步攀援,同样能到终点,前者需大定力,在毫无效验的时候要能够苦苦坚持,而且更需要相当大的智慧天才,相比之下,后者则比较稳健,身心原为一体,色识亦是不二,廖广城是武学大家,修为已在峰肩,然而多年來却始终未能走上这一步,如今体味着身体的变化,心下明白:自己已然在外力之下身变心通【娴墨:中华绝学妙处在此,学医的学不进去,身上得场大病,体虚弱了,人敏感了,忽然一下就能明白,故古之大医、修道有成者,多是一场大病改了人生,生理对心理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心理同样反过來能影响生理,给一棒子,能打得人开悟,是不可思议,恰又是常态常情,现代医学有安慰剂,其实等于在调神,不懂调神是治不了病的,过去医家教徒弟先教嘴,说得病人心肯,药效作用都能变强,不是药真变强了,是病人信心起來,肌体自我修复能力自然提升,】,终于迈过这道门坎,从此更上层楼,
嗡鸣渐消,一睁眼看到屋墙、木柱、灯烛、剑架、条幅、尸体、众人,相熟如旧,又陌陌似生,不禁感慨万千,欣然满目,
诸剑瞧他不但沒受伤害,皮肤面色反而如刚蜕过皮的龙蛇般融融细嫩生光,有种焕然一新之感,似乎功力又得到了极大的提升,都不禁暗吸了一口冷气:原來的他已难对付,如今还有谁能制得住,
“嘡啷啷”钢音脆响,龙泉、莺怨,双剑落地,
徐老剑客缓缓道:“你也放下了,”
廖广城道:“是,”
徐老剑客道:“讲讲,”
廖广城望着地上荆问种的尸体,道:“世间唯一真我,我却非世间唯一,放下世界,天地自有载承,”
徐老剑客笑道:“好,妻子嫁了你,不等于便是你的【娴墨:笑,撂下饭碗就打老婆的快都來看,】,儿子不是你的,叫你声爹时,却又是你的【娴墨:娶了漂亮老婆又整天怀疑自己喜当爹的來看,】,钱花出去的时候是你的,搁在怀里,是口袋的【娴墨:攒钱不花有病不治活活抠门抠死的快都來看,】,衣穿在身上是你的,脱下一搁,是衣柜的【娴墨:买一柜衣服满屋鞋还板不住逛商场的姑娘快都來看,】,吃在口中的饭菜是你的,拉出去,是茅房的,躺在身下的床是你的,出了门,是空气的【娴墨二:床如此,夫妻更如此,一丈之内是丈夫,出去一丈,就是男人,不是丈夫了,这话恐怕沒几个真懂,真懂了,世界上就沒有那么多盼郎归可唱、沒那么些夫妻架可打了,人永远别想着控制别人、占有别人,那是自己内心有问題,】,于这大千世界之内,无一物是你我的,然只你我能见,能闻,能尝,能触,能听,能思悟,有感情,岂不神奇,岂非神通,向外去求,缘木无得,了悟真我,心剑通明,”【娴墨:我执,而我却不执,我无神通,而我就是神通,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何苦追求奇迹,活着是让人來享受这一场生命,不是回归无智无得的空寂灭、一心无念的假清静,那么剑家所为者何,用郑盟主引韦天姿的话说,是为了为这生我养我的世界做一点点事情,这一点点做事情的心,恰正是真侠情,是剑家光辉之所在,】
廖广城默默点头,目光转向趴地不动的常思豪,略感歉然:“只是我虽成就,却又损了条性命,”
徐老剑客笑道:“他是个死孩子,哪來的性命给你害,你们是两头大钟碰一块儿啦,”
“十里光阴”忽地一转,剑尖插在地上,
常思豪艰难抬起脸來,抖抖仍自嗡鸣不已的脑袋,拄剑扶摇站直了身子,
廖广城见他毫无喘气呼吸之象,目露感慨惊奇之色:“沒想到,此子小小年纪,竟能修得无极之身,达到了活死人的道门真境,”
“哈哈哈,道成无高下,入门有早晚哪,活死人有何稀奇,离究竟还远呢,”徐老剑客唤道:“我说那死孩子,你是谁家的子弟,”江石友忙道:“这位是秦浪川老爷子的孙女婿,山西秦家的孙姑爷,姓常,名叫常思豪,”徐老剑客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我说么,盟里有这样的孩子,怎么不早送到修剑堂來,”一甩手,剑鞘扔出,道:“这‘十里光阴’,给你了,”
常思豪手中剑相迎一指,应声入鞘,
盟里有传剑之规,十年随师未必弟子,心灯相对即是门徒【娴墨:妙哉,传统文化真如此,禅武道医,莫不如是,】,诸剑一见老剑客如此做法,自是将他当成了衣钵传人,
瘫软在地的郑盟主目睹到这一切,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道:“小常……我死之后,这盟……”“盟主,”洛承渊插身过來大声道:“休说这不吉利的话,你安心运功把这口气吊住,待会儿拿下廖广城,咱们却再说话,”众人再看时,郑盟主喉头血哽,气息中停,颈子已然歪去,后面说了什么,便沒听见,【娴墨:洛总长好脑子,可惜,可惜,郑盟主的情怀、愿景和深意,岂是被权力蒙心者能懂的,】
沈初喃庄容凝怒,掣剑向廖广城喝道:“我不管什么放下得到,这一笔血债,你休想弃之不还,”
说话间桔裙朵卷,旋起黄影缤纷,一剑如艳阳光泻,电闪而出,
于雪冰、罗傲涵都惊呼道:“喃姐,”
廖广城不作反击,任由剑身硬生生透体而过,
烫热的鲜血溅上面颊,令沈初喃怔了一怔,目光扬起,见廖广城一张脸上淡定从容,心下登时明白,不再多言,抽剑退到郑盟主身畔蹲下,纤手向他尚温的鬓腮处虚虚探出,眼眸里柔情满满,指头终究沒有挨上,忽地闭目旋身,横剑刃在腮下轻轻一蹭,割破脉管【娴墨:脉管是动脉血管,不是喉管,以往写武侠,往往写自刎是割喉,可笑之极,割喉至少还能喘半天,割破动脉当时几秒就脑死,救都无救】,贴肩挨颈,静静地躺倒在他身边,
桔裙折光映血,透暖金红,把小晴看得眼也直了,这位初喃姐为人持重,一直以來都很照顾自己,却不想她竟然对父亲有着如此的眷恋【娴墨:给小晴留带桔糖葫芦事正着落于此,跟斗文字,处处是跟斗,作者学孙猴,这云可沒少驾,《东》开头,小虎去沈宅邀初喃玩雪时,初喃“心情不好”,非为被常思豪袭胸事,而是郑盟主闻听此事后,并无情人般关怀,而反如长辈般宽慰她之故也,暗笔点逗于先,此处明露于后,】,那么她对自己好,岂非不是姐姐对妹妹的关爱,而是……而是……一念生处,心里便如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捂脸流泪后堂跑去,人们目光都在沈初喃身上,也沒人注意她,这时洛虎履指尸大哭大骂道:“我还道你这贱人心里有我【娴墨:爱一个人,她干了什么,也不该说人家是贱人,说人家贱,你就是渣,】,沒想到,原來你一直想做盟主夫人【娴墨:初喃有心于盟主,盟主实未感知,或者说是有感知,但脱避开了,虎履眼里只看到奸情,看不到爱情,眼中无爱,心中岂能有爱,可知他对小喃才是慕其色,而非真爱其心,虎履者,老虎穿鞋也,你就是穿上阿迪达斯,照样还是畜生,】,”上去抡腿就要去踢尸,早被叔父洛承渊扯住胳膊,罗傲涵骂道:“你从來就是自作多情而已,像你这般幼稚的家伙,大姐怎会看得上眼,”于雪冰赶忙也上去拉住,洛虎履扯脖子骂道:“她是侄辈,有此邪心,便是不伦,沈孤学,你干什么早死一步,你怎不睁眼瞧瞧你养这好女儿,这都是你教的吗,【娴墨:郑盟主虽死,虎履骂这骂那,仍未骂郑盟主,可知郑盟主平素为人,必然挑不出毛病,作者在《东》开篇便写郑盟主的复杂性,明明暗明,闪闪忽忽,总体上仍是褒多于贬,然而郑盟主是个经权达变之人,他有很多负面事情的决策,其实都让荆问种担了,郑荆二人说话办事,确都很“正经”,至于有多少真多少假,此时虽已盖棺,却仍不好判定,】”洛承渊怒斥道:“虎履,注意你的身份,”【娴墨:妙极,一句话把自己骂死而不知,作者下笔太黑,伸手不见五指,】【娴墨二评:壮哉我大卡秋莎·黑丝洛娃……】
洛虎履本來状若疯癫,听了这话却“哈”地笑了一声,甩开手退了半步,说道:“身份,哈,我是什么身份,百剑盟的少剑客,未來的元部总长【娴墨:这话头信息量大】,河南洛家的后辈第一人【娴墨:入百剑盟,便入剑家,剑家以天下为家,干嘛念念不忘洛家,】,”他将腰间松纹古剑刷地连鞘扯出來,横举在叔父眼前:“打六岁起就让我练剑【娴墨:此处应实前文,王十白青牛涌劲岁数小不能练,故先练剑,可知郑盟主当初真不是骗绝响,】,练得不好,你们说有辱家门,练得好了,说还不够用心,什么练好武功将來前程似锦,,谁他妈要前程似锦了【娴墨:贱人矫情,你为给初喃看,这似锦前程,即便不想也定然要争的,贱人反省也反省得不老实,处处句句带着假话,情绪大激动下仍本色不改,真现世活宝,作者惯黑人不动声色,此处用笔不减“范孝子吃虾”之苛辣,然虎履为人如此,非此笔不能骂透,我不敢为怪,】,是我要前程似锦,还是你们想要脸上有光【娴墨:以贱人骂贱人,这大嘴巴子抽得痛快】,”他将古剑“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吼道:“还给你,都他妈还给你,”【娴墨:虎履办事说话挺不是人,此处又稍有点人味,可知他本性原不是这样,实实是被长辈逼成这样,长辈们的思路源自哪里,摸枝上树,可知作者批的不止是虎履,也不止是他这叔叔伯伯,实实是在挖批中国几千年來无时不刻不存在于现实中的这种精英文化,国人重文轻商、鄙视手工业这些都是精英文化的体现,】
剑装上的饰件摔得四分五裂,金缺玉碎散落得满堂都是【娴墨:妙极妙极,修剑堂内金玉满堂,却都是碎的,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让人疼,碎成这样,还修得好吗,】,洛承渊气得两眼发黑,站在那里晃了两晃,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娴墨:金缺玉碎岂能修,修剑堂,正是羞剑堂,四分五裂合成九数,“满堂都是”是指九个人羞,是知除了徐老剑客,无人不羞,又非止洛承空、廖广城而已,沈孤学有女如此,以世俗眼光看也当羞,魏孝光是贾家舅爷,早有人羞过,其它人虽未尽数,也是不问可知,廖是一点,有沈、魏则是三点成面,真真是金缺玉碎,无人不羞,清光照胆四字,倒底照亮了什么,】
在一片争闹声中,廖广城的尸身颓然倒地【娴墨:一座城池默默的崩塌,衬透世间喧哗,能不使人大生寥然,】,徐老剑客嘿然笑道:“你放下,他放下,终究有人放不下,你看开,他看开,总是有人看不开,放下总会有人捡,看开未必做得來,”忽地一跳而起,负手向前走了几步,伸掌在常思豪肩头一拍,望着门外一地月光笑道:“小子,我名徐秋墓,却不想竟死在这样一个春日即将到來的深冬,你觉得,这时候怎样,”
这问題大是奇怪,常思豪眨眨眼睛,应道:“挺好,”
徐老剑客点点头,背起手來,道:“嗯,常思豪啊常思豪,我虽非什么英雄豪杰,然身死之后,你可也会常常地想起我么,”言罢白眉一舒,立身如碑,含笑而逝,【娴墨:剑榜第四,真如丰碑】
“老剑客,”“徐老剑客,”
诸剑痛声呼唤,跪了一地,
修剑堂十大剑号称九剑一天,这“一天”指的便是徐老剑客,如今他老人家亡故,那这盟里可真是塌了天了,
这塌天之念刚起,就听“哗啦啦”裂响,轩窗尽破,
众人各自一惊:“难道天真的塌了,”
就在这时,窗外无数枝火铳探入,对准众人,后面更有火把林林竖起,吡啪爆响,照得满堂生红,
诸剑陡然而惊,心中都道:“不好,东厂的人前來接应了,”只见门口处在六名铳手协护下,一个穿官服的小人背着手现出身來,
“绝响……”
常思豪忽然察觉,原來他一直不在身边,
弹剑阁上诸剑闻讯跃出,赶奔修剑堂的时候,他便落在了身后,此刻忆來,并非他轻功不佳,必是故意延迟,调了人马埋伏在外,一直在等待机会,
只见秦绝响脸上狂喜毕露,柳叶眼左右瞄扫,急声大喝道:“开火,”【娴墨:变调紧疾,暴风骤雨,】
登时“呯”声大作,硝烟弥窜,铁弹飞射,电光四起,
诸剑反应过來,或仗剑突前,或撤身躲闪,却无一人能冲破火网,
原來火铳的击发,需要上药、上弹、打火多重手续,其间隔颇长,秦绝响经历过大同战阵,知道拿火器对付高手要想取胜,必须形成连续射击,是以除了对火铳结构进行改造之外,还精心编组了一套阵形以保证射击的连续性,且在山西平叛之时就已经应用出來,取得了成效,
常思豪见身边左右血线窜飞,怎也沒想到有此突变,直目前望,只觉正面对一天雷光星爆,脑中一片空白,
月光下的秦绝响,笑得畅意、狰狞,后排铳手不住与前排替换,保持着射击的节奏,每一次火药击发,都在他脸上幻出一道金色的光痕,映照出不同的侧影,常思豪呆呆望着,忽然再听不见爆豆般的铳响,满眼只有他那副恣意无声的笑容,
犹如过年放的一挂长鞭般,铳声终于走到了尽头,
堂中尸体狼籍,一地血光如镜,
在马明绍指挥下,众铳手全体上弹盯防,另有一队人由陈志宾带领,拔刀缓步入堂,点戳尸体,查点伤亡,不多时回报:“少主,人都死了,”
秦绝响眉毛一开,笑眯眯來到常思豪近前,手往他腰背间一拢,道:“大哥,今儿晚上,别人都是输家,只有咱们是大获全胜,”话音刚落,忽觉胸前一紧,被常思豪揪衣提起,
顿时周围数十枝火铳指了过來,
火药的烟气、味道仍在堂中,如云气蒸霞,弥漫不散,秦绝响两脚悬空,惊大的眼睛缓缓收拢,,从常思豪的神情眼光中看來,他刚才的动作好像只是身体遭到碰触的防卫反应,而不是内心中怀着某种愤恨,,忙侧头喝道:“你们干什么,还不收起來,”
铳手们相互瞧瞧,缓缓放低了铳口,
常思豪瞧着满地尸骸,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心头空荡荡的,却并不感觉悲伤,手一松,秦绝响双脚沾尘,
带着试探的口吻,秦绝响半侧着脸问:“大哥,你还好吧,”
常思豪木然不答,
秦绝响瞧出他胸口毫不起伏,伸手一探,果然既无呼吸,也无心跳,奇道:“怎会这样,”忽然一顿,道:“莫非这就是他们刚才说的活死人,这是什么功法,”见常思豪无声无息,又呆了一呆,露出羡艳的神色:“百剑盟的玩意儿,果然神奇,沒想到老郑他们居然肯教给了你,哼,这定是他们想拉拢你,分裂咱们兄弟來着,大哥,以后有机会,你可得教教我,”
常思豪淡淡道:“活人就是活人,死人便是死人,活死人,有什么好,”因为沒有呼吸,所以说话声音也微有变化,似乎变得清悦动听了许多,
秦绝响一笑:“也是,”不再多说,吩咐人捡地上宝剑在尸体上乱戳一通后【娴墨:为掩伤口是铳伤,捡地上宝剑用,是造自相残杀假相,绝响小心肠渐毒渐狠同时,心思也细密上來了,这孩子真是人间绝响、武林绝响,难找出二个,】,到前院将三派人等带过來,不多时泰山、衡山、嵩山三派的弟子都到了檐下,许见三和白拾英都被铳手押着,原來在弹剑阁内,诸剑离开之时,许白二人都在地上跪着谢罪,不知该不该起身跟着去瞧,秦绝响刻意坠后,便用手铳逼着二人下楼就擒,早把他们拿下了,
此刻众人一见修剑堂内如此模样,都惊得说不出话來,
秦绝响拉着常思豪走出门來,向众人大声道:“百剑盟二洛联手廖孤石谋逆,盗取修剑堂武功秘本,私传子侄,被发现后,郑盟主本想清理门户,却不料这三人率党徒大举屠杀诸剑,以图掩盖罪行,郑盟主等不幸死难,还好我大哥常思豪在徐老剑客指点下诛杀二贼,加上本官助力,这才平叛成功【娴墨:此言亦成真绝响,孩子奇葩之至,】,可惜徐老剑客伤重不治,身死堂内,不过他已将随身宝剑赠与我大哥,指认他为自己的衣钵传人,今后,百剑盟中所有人等,都要听从我大哥调遣【娴墨:不说听我调遣,专往小常头上拉活儿,】,你们听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