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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伯白大张了嘴一时惊愣在当场
萧今拾月道:“你知道我沒事所以特地四处给我找事是不是”
萧伯白这才会过意來赶忙说道:“老奴知错了回到杭州之后我立刻就释放秦大小姐并给燕老剑客发信毁约”
常思豪道:“不用放了”萧伯白一脸的奇怪常思豪道:“你的消息沒错吟儿确是因病失忆在这之前她喜欢的人便是你家少爷”目光向萧今拾月移去:“你们两个彼此有情让她跟你在一起总比……”萧今拾月眨眨眼睛:“谁和她有情”常思豪道:“你”萧今拾月呆了一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萧伯白满脸愕然地瞧着他:“少爷……少爷您慢点儿乐别乐呛着老奴瞧着实在害怕”
萧今拾月笑了半晌慢慢缓过气來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当初在我窗外偷听产生了误会”萧伯白道:“少爷您知道我和老爷偷听的事”萧今拾月笑道:“当然知道因为我根本沒有睡着也不是在说梦话只是自顾自地想事情沒空理人罢了”
萧伯白道:“想事情您在想什么”
萧今拾月道:“当初我在试剑大会上胜了两阵后发现看台上有个姑娘看我的眼神与众不同在上下台的间隙中我也曾望了她几眼在目光相对的时刻我感觉内心和身体上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以至于每当下一个对手站在擂台上时我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冲动一种想要把全部自我都表现出來的冲动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出手越來越狠竟然像是陷入了某种疯狂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在失控……”
常思豪暗吸冷气心想:“吟儿看他的眼神……一定是带有强烈的崇拜和倾慕了……这么说试剑大会上那场血劫的起因竟然是……”
萧今拾月道:“我知道这样下去早晚会败当时极力控制着自己维系住表面的镇定可是内心里却愈來愈波涛汹涌直到有一个人走上台來
他走得很慢很从容却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渗透进我的心里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太阳亮得耀眼擂台上一片光白报阵的人高声喊着:‘试剑人:秦默’那是他的名字我望着他的眼睛就知道遇上了真正的对手内心里忽然间变得无比平静”
常思豪同时回忆着当初绝响给自己讲过的画面虽知秦默终是败了竟然仍无來由地一阵紧张心头怦怦跳动
只见萧今拾月描述到这里原本看上去很是玩世不恭的神情里多了两分郑重用手比划着距离:“当时我们在台上这样相对而立秦默倾身屈腿单手按刀我的目光罩在他肩头可以清楚地瞧见呼吸带动的起伏那起伏极其细微在我眼里却像山峰在塌陷和隆起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不同于其它人的大高手仅从呼吸节律和神态上判断他的功力至少可与修剑堂里的人物比肩当时我想江湖上传闻秦家老五潜心刀道终有大成年纪轻轻已然超越乃父看來果非虚传
我知道他也在观察着我的呼吸在这个时候我本不该分神可是却偏偏想起那个姑娘我知道她一定在看着我就在想到这些的一瞬间秦默观察到了我呼吸的变化箭一样地冲过來他出招了我本能似地将伞向他甩出觉得自己要输了可是心中的表现**却突然爆发出來使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那一刻我的脑中空白所有的动作完全是本能当一切归于静止我的剑在手里人在台边秦默的颈子开裂血喷出來他的刀只出到一半而已我感到奇怪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对手他应该更强大更难缠可是他却死了
我陷入了深思
我思考的问題是:他的死是因为本身就是弱者还是我突破了自身的极限
如果是后者那么令我得以成功突破极限的是一瞬间情感的爆发还是进入了忘我状态达到某种境界的结果
这两个问題困扰了我很久那段时间里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件事白天想夜里想做梦也想所以才会在床上也不断地使那一招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说到这儿眼中忽然回神向常思豪望过來:“结论就是:秦默的死大有问題”
常思豪愕然半晌问道:“什么问題”
萧今拾月道:“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以我当时的状态即便能杀他也不会那么轻松给我的感觉秦默在出手的时候稍有些异乎寻常的迟钝而这迟钝在出招的同时他自己也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这就像……两个人同时起跑而他却在启动的同时忽然绊了一下”
萧伯白道:“咦想一想当时的情形确实是……”
常思豪心想:“这么说……难道他中了什么微小的暗器可是下擂后秦家的人总会验尸有暗器会发现吧……如果秦默是被害那么害他的人目的是什么是让秦家和萧府结仇吗莫非这又是东厂……是了记得谁说当时试剑大会东厂四大档头來了三个……不过他们这样的贵宾座位应该离郑盟主他们不远搞小动作会有相当的难度才是……”一时也困惑起來
萧今拾月道:“我想不出这个问題的答案心神便又转回到了剑学上以前练剑我都是要尽量保持心绪的稳定平静可是在擂台上的战斗却让我发现了另一层次的东西那就是心神感情可以‘影响’或者说‘提升’一个人的武功可是二十年來从未涉足**的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于是便沿着那一丝情愫在心中假想与那姑娘谈情说爱的情景籍此体会心理与生理的联动”
萧伯白这才明白:原來少爷躺在床上呼喊人家姑娘的名字竟然是在体悟着剑学和武功然而这种事情说出來简直匪夷所思透顶还不如把他当成花痴、疯子这样容易让人接受
萧今拾月道:“我就这样在混混沌沌中体验了三年多忽然有一天发现情爱、虚荣、表现欲这些东西都有一个最大的根源这个根源就是‘差别’差别产生‘你’、‘我’有了彼此人才会‘爱憎’、‘攀比’或‘敌对’然后不可必免地就有了对错产生是非发生争吵如果我们把世界看做是同一的那么石头也是我花草也是我你也是我我也是我我们就全部都是亲人、是一家人甚至是一个人有了这样的一颗心后我忽然感觉世界变了我不愿再随意去踢一块石头、揪一枝花朵因为那样就像是在踢自己一脚、扇自己一个嘴巴那一段时间吃饭的时候随着一颗颗饭粒在口中嚼碎我会不由自主地缩起肩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受了欺负感觉到疼……”
他一边讲述身子一边蜷缩两小臂交叉护胸手拢着肩膀有一种要把自己完全保护起來的感觉看得萧伯白嘴唇颤抖伸出手來虚拢着扶也不是拍也不是一劲儿道:“少少爷您醒醒您醒醒……您怎么又这样了您这样太吓人了……”旁边的家人水手也都一个个不知所措
萧今拾月团球的身子忽然仰倒展成“大”字哈哈一笑:“那种状态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常思豪蓦然想起郑盟主那位恩师林寻花來心想:“林前辈讲他的‘两相依剑法’分身心相依人剑相依万物相依三境身心相依是形神俱合人剑相依则是以有情动无情令剑生灵性顽石点头还说若能练至极处便可感应到万物间微妙的联系明白生化衰亡的道理就连郑盟主也只证得了人剑相依而眼前这萧今拾月竟能从西瓜中辨出阴阳水火在花草石头中找见自我莫非他已经达到了这‘万物相依’的剑中奇境还是……还是连这至高境界都超越了”
正自想着腋下被轻轻捅了一下只见萧今拾月笑眯眯地道:“所以啊你的老婆还是由你领回去吧虽然你就是我你的也是我的可是她却不这么想啊哈哈”
望着眼前暗去的千顷波涛常思豪一时间有种哭笑不得之感失语茫然地呆在那里
海上航行的生活单调乏味接下來的日子里他除了在甲板上练习鸡腿步便是与萧今拾月闲话家常这一深聊起來才发现对方无论在剑学还是人生上的理解都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有些时候听他说一句往往孤立特异、莫名其妙可是转过好几个弯之后才发现人家早已讲在了前面而且直取核心于是越聊越爱聊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了
有一天忽然好奇想起问他的“穷奇剑”怎么不见佩带萧今拾月轻描淡写地道:“当了”
“当了”常思豪几乎以为听错
萧今拾月笑道:“亲戚们很小气的总白吃也不成啊”
常思豪问:“当了多少钱”
萧今拾月道:“两吊”
“什么”常思豪道:“穷奇剑不是四大名剑之一吗什么冰河插海莺怨穷奇虽然排名在末也不至于这么便宜吧”
萧今拾月笑道:“因为只当了一把雨伞的钱对方并沒有瞧出那是一把剑”
常思豪哑然半晌叹道:“是了像你这样的大家草木皆可为剑拿在手里的哪怕是烧火棍也不会有任何问題吧”
萧今拾月笑着伸手在他腰间一抹将“十里光阴”抽在手中掉过剑尖一甩手“笃”地一声钉入甲板问道:“你拿根烧火棍來试试看看插进去要多大力气”又将“十里光阴”拔起在手中一掂道:“外行人永远说不出内行话什么重剑不须锋、执草可伤人真是妙想天开弃剑用草算什么善假于物喜重厌轻何不换锤锏流星”
常思豪道:“我倒认识一个人使的大剑刃宽背厚长达七尺而且武功也着实不低”萧今拾月问:“这人还活着”常思豪摇了摇头:“他死了死在一柄软剑之下”萧今拾月一笑:“看來事实已经替我作了证明”常思豪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萧兄可有软剑的破法”
萧今拾月笑着瞧他:“怎么死的人是你朋友”
常思豪似乎难以回答目光忽然有些遥远
萧今拾月问:“杀他的人呢”
常思豪道:“是我的兄弟”
萧今拾月道:“你的兄弟杀死你的朋友这仇你可怎生报法”常思豪久久地望着海面:“我倒希望这桩仇永远不必去报可就怕世事无常怕有一天好兄弟会反目成仇怕有一天有人会把他乡认做故乡”
萧今拾月道:“看來我沒必要教你了”
常思豪道:“怎么你觉得我的武功已够应付”
萧今拾月道:“不因为你一定输的”说完这句话他将剑往甲板上一插挠着屁股闲闲踱远留下常思豪一个人在腥湿的海风里独对摇摆的剑身静默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