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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五气难舒

大剑 九指书魔 11863 2022-10-30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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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大寨俺答坐在帐中唉声叹气

  赵全一看这形势对自己太不利了生怕他一个闪念把自己真绑了送出去忙建议:“大汗事到如今绝不能上明军的当还当并力攻城为上拿下大同什么都有了……臣臣愿讨令做先锋”

  俺答心里拿不定主意倘若明军守信还好说倘若真是使诈赵全一去自己沒了军师少了条臂膀再打起仗來更不利了但是要打的话还怕逼急了对方把孙子杀死可是既然來了不打这么干耗着又怎么样呢犹豫再三道:“不打也不行打你带五百人正面攻城记住不要攻得太猛烈镇慑一下他们就可以了”

  赵全一听差点堆地上心说我的老汗王啊咱们带出來十万大军你让我带五百人去这不是送死吗哼叽尿忍延俄不动

  俺答这气正窝着一看他搓手夹腿的样儿心里就腻烦怒道:“你不是请令么怎么不去”赵全道:“臣……臣乃军师但逞智谋不惯征征……”俺答道:“你有智谋那就出个主意啊”赵全大有难色:“臣……臣一时……”俺答一挥手:“滚滚滚”将他往帐外轰

  赵全心知这样下去就完了咬牙出來顶盔挂甲点了五百兵到城下讨战

  方逢时在城头瞧着这五百人探头缩脑似乎都有些不大情愿而且主将不在前领队而是押在骑兵队伍最后面更奇特的是这人身上甲叶相当之厚好像挂了一身的秤砣而俺答大寨远远扎定又毫沒动静他细看了一会儿问王崇古:“大人好像是赵全领兵來了咱们打不打”王崇古道:“小心俺答诱敌之计近了用箭射不必管他”

  赵全引着人在城下骂除了他自己骂的是汉话其它人的蒙语城头上多数都听不懂时不时的惹起一阵哄笑赵岢瞄着俺答营中实无动静凑到王崇古近前道:“大人我看危险不大咱们光这么守着也显不得天朝神威不如我带些人出城和他见一仗打打他的气焰也好”

  王崇古沉吟了一会儿道:“也好你带多少人去”赵岢瞅瞅旁边的常思豪道:“百人足矣”王崇古笑了:“怎么你也想学侯爷当年百骑冲营么还是不要托大带二百人吧拿着狼筅去”

  一声炮响吊桥放下赵岢一马当先引二百步军杀出赵全一见大喜赶着五百骑兵冲杀过來这些骑兵见明军出來的都是步兵沒往心里去催马前趟明军手中狼筅长达一丈八尺上面大枝小杈都是刀尖端在手里仿佛拿着一株刀树这是戚继光的设计专破马队和倭刀士兵们眼瞧马來了迅速排成三人一组的小阵中间留出走马的空隙用狼筅斜指前方眼盯马上一声不响往前冲

  鞑子兵骑到近前就觉眼前一片刀尖闪动冲上去等于自己往刀山上扑自己手中的弯刀除非扔出去否则离着两丈多抡出天花來也根本砍不到人可是马速起來了前面的想刹已经有点搂不住了“扑哧”“扑哧”接连被捅下來好十好几个战马有的折倒有的落荒跑开后面的一看上去就是送死赶忙也都勒住了马或往边上带口中不再呐喊战场一片安静就听赵全一个人在后面大喊:“乌啦乌拉冲啊快冲啊”他喊着喊着忽然发现手下这些鞑靼骑兵怒目回头盯着自己十分不怀好意后脊梁登时滋儿喽一声凉透了半截又见明军抖着一片刀光冲了上來他吓得一拨马向回败去被捅下马來的伤者连滚带爬扒上同伴的马也往回逃

  “当当当”铜锣声响王崇古在城上鸣金

  赵岢也不再追击回來点查尸体一共杀敌六名上城來报数交令旁边军务官喜滋滋捧着功劳薄问王崇古:“大人这应该怎么计”

  王崇古笑了:“记‘大捷’给赵大人计‘奇功’一件杀牛宰羊全军庆贺”城头笑起一片欢腾

  城中热闹庆贺城外安静了两天俺答沒有动静常思豪跟王崇古商量:“依我看俺答进退维谷其心必然动摇不如我出城去到他营中游说一番否则要让赵全说服了他和咱们來个殊死决战反倒不好”

  方逢时忙道:“不可侯爷千金之躯岂可轻入虏营一旦陷于彼军之中让他们有了人质反为不美依下官之见侯爷这主意是不错但可派一懂蒙语之小吏前去即可成是好事不成也无损失”

  常思豪一听也有道理凭自己的功夫在俺答营中杀进杀出或不是问題但真若有个失手不免坏了国家大计况且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有阿遥和孩子这些都要考虑因问道:“大人可有合适人选”

  方逢时想了想道:“咱们军中有名通译者名鲍崇德曾陷虏中为奴可当此任”

  王崇古道:“可速传來相见”

  方逢时应声正要唤人忽听廊下有人飞奔禀道:“报大人东厂特使已到东门”

  王崇古一愣看來这是自己上的疏有回文了这才三天回的好快可也不至于用特使吧看來朝廷对此事极为重视忙请接入

  不大功夫特使带着十二名东厂干事到了厅下一见來人常思豪笑了:“绝响原來是把你派來了”起身前迎秦绝响哈哈一笑:“大哥你在呢”快步入堂常思豪过來拉了他的手给他介绍王崇古和方逢时

  秦绝响笑了笑:“哦原來这两位就是王大人和方大人”一回头:“來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干事们一拥而上把王、方二人围起來

  堂中人人变色王崇古手下将领各自按刀常思豪道:“且慢绝响这是怎么回事”

  秦绝响从怀里掏出一张东厂驾贴:“王崇古、方逢时二人勾虏通敌朝里已经有人把他们告下了上头特來派本官干办此案”

  常思豪接驾贴打开一看确认无疑了急急道:“绝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有人诬告我在这里天天和两位大人在一起他们哪有通敌绝无此事”

  秦绝响在他小臂上按了一按微笑道:“侯爷不必担心东厂是讲证据、讲理法的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此事由下官督办定会给两位大人一个公道”

  常思豪觉得他这笑容有点诡异让干事先别动手拉了他出來到廊角询问

  秦绝响瞧他急的那样倒笑了:“嗨这事说來也简单王大人的上疏到了京里皇上立刻发下去让群臣看朝中一派主和一派主战主和的是高拱和张居正主战的是赵贞吉和兵部一伙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兵部找了几个言官参王崇古和方逢时说和鞑子怎么能讲条件呢逮到对方的王子正该名正典刑以扬我大明国威他们俩要将把汉放回去这是严重通敌行为必和俺答已有勾结言之凿凿一套一套的皇上闹不清就着东厂过來查一查别人都不爱动弹那我就來了呗走的时候家里还吵着呢”

  常思豪胸中火大心想朝里这帮官也太糊涂杀了把汉那吉对方报复起來那以后还不得天天打仗你们隔着八百里地又能看着什么了可是干着这急沒有用便说道:“这外面大军围着城你把主事的都抓起來哪行”秦绝响笑道:“公事自然要公办再者说他们两个外臣戍边自重哪瞧得起我这东厂二档头啊见面儿不给他们立点儿规矩以后哪有我的脸面”

  常思豪道:“查案就查案沒定罪之前哪能这么搞又沒有真凭实据两位大人待我也不错大家自己人别太过格了”秦绝响笑道:“查案可不都是押起來再查、查不出再放嘛哎算了侯爷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哈哈”二人回到堂中众人还惊魂未定秦绝响使了个眼色干事两厢退开他拉着小脸道:“方才侯爷作证力主两位大人清白下官相信侯爷的判断不过王命在身有些事情还得公事公办看在侯爷的面上咱们就先不立拘锁带了两位大人继续主持日常事务只是等闲不要离开巡抚衙门待下官细查细审提取旁证确认无误再作道理”

  方逢时忙道:“多谢上差多谢侯爷”

  王崇古两只凹扣眼忽然就闪起光來:“有什么可谢了咱们沒有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事沒有别人定是兵部在捣鬼一年下來这军费是国库最大开支要是不打仗兵部哪有钱可捞你看看咱们手下的兵穿的是什么衣甲不备、食不裹腹我不去参他们他们倒來给我背后下刀哼哼上差既然有人把下官告下了我也知道毛病是从哪來的那道上疏是我的主笔和方大人无关有事都冲我來这宣大总督的印我撂在这这就随您进京下狱接受调查审问垂请兵部质询”说着起身往外就走常思豪赶忙上前拦住劝解

  秦绝响心里暗笑:怪不得这老小子戍边多年能一直稳稳当当果然挺难摆弄的这些话根本不是他的真意可这么一搞他就化被动为主动了可是还得顺着他晃荡两步坐在王崇古原來的位子上小身条往后一靠笑道:“大人何必如此激愤呢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大敌当前一切还当以大局为重兵部的人您应该最清楚还不是因为当年于少保那点儿事吗只能战不能和这是多少年來的规矩大宋怎么亡的大伙儿警惕一点也不算过于罢”

  当初土木之变英宗被瓦剌劫走随后也先率大军來袭大明就有人建议南迁避之但当时朝中兵部侍郎于谦反对迁都除坚守京师之外又诏令各地勤王救驾这才避免大明重蹈宋朝之覆辙从此后世再遇外虏來袭都是力拒力战再无一人敢言议和否则便会被认为是秦桧一样的奸臣、亡国灭种的罪人

  王崇古侧回身來瞧着他:“这些事情不用秦大人说我也明白但如今的形势不一样了俺答以往骚扰边境主要是为抢些铁锅棉花等草原沒有的生活物资这本來就是咱们大明锁国造成的结果况且这次他是來要孙子更非侵邦掠土大明这两年军费开支消耗巨大国库已经入不敷出真要与鞑靼结下死仇打起來的结果岂容乐观可这些话又岂是那些京官们所能听得进的他们那种不顾现实的激愤才是真的激愤要说激愤哪轮得到我王某人”

  常思豪道:“大人说得极是京中不了解边况双方有欠沟通这也是常有的事大家还是心平气和一些好好研究一下对策为上”

  有他从中调停着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但是派鲍崇德去敌营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了他怕秦绝响在这里说不定哪句话又勾起火來以远來辛苦为由赶紧让方逢时安排东厂一行人休息

  秦绝响到后院瞅了一眼嫂子和小侄女出來洗了个澡换上便服从巡抚衙门溜嗒出來晃晃荡荡一路往西

  來到华严寺外这庙和以前差不多由于鞑子围城又断了香客显得有点冷清他到小旁门处拉着门环子重叩一下轻叩两下重复三遍小门“吱呀”开条缝隙里面一个小沙弥露出半张脸

  小沙弥瞧瞧秦绝响拉门后退把他让进來探头往外看看无人重又把门关上

  秦绝响往前走着小沙弥碎步快跟上來秦绝响闲闲地道:“这两天怎么样”小沙弥道:“平平静静的还好”秦绝响道:“引我去瞧瞧”小沙弥点头微抢两步走在他前面引他來到藏经阁上了阁楼往后转光线很弱屋顶有了斜度走到末端有一排半人高的书架组合成墙小沙弥走到左侧手按一扇书架轻往里推书架顺着滑道进去秦绝响猫身挤入后面书架重新关合小沙弥守在外面

  狭窄的空间里挂着些覆黑布的鸟笼一个少年和尚坐在落地窗边对着窗纸上的洞口正往外看一柱四四方方的光由这两尺宽的窗子筛入梯形扩展开來将这少年和尚的身影打在书架墙的背面和地板上微尘在光线中飞扬像失重的雪

  屋中生活用品齐全挤得满满空气有些难闻角落里还有马桶和小水缸

  窗边的少年和尚闻声转头面容清秀而憔悴是新竹

  秦绝响猫腰轻步來到窗前这窗纸似乎很久沒换中下部有些烙饼般干黄的污渍新竹忙施一礼起來蹲身侧让他的个子长了很多已经远比秦绝响为高秦绝响接替了他的位置手按在窗框边顺这孔洞往外瞧

  檐下是一方小院院中贴墙有一间厢房门敞着窗子半开可见里面炕上铺着的皱皱的、灰色被单的一角屋里传來“哗啦”“哗啦”的水响

  片刻之后一个女子端盆走出來到墙角阴沟边轻轻一泼水气微腾

  看着她缁衣上那束作一绺披在肩侧的头发秦绝响一阵悸动

  的确是馨姐她的脸色依旧白晰很难得的腮边微微有一点肉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系着腰间的麻绳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晃荡荡地从厢房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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