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蔡澜突然大声叫道,“你们看!你们看!”声音尖利、高亢。
众人就见龙婶的胳膊上套着一块白布,那是新寡之妇纪念亡夫的孝布,初看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再看时,众人便发现了异样,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画划不甚清楚标准,但隐约还是认得出,这两个字是:林西,西字后还写着一个点。
“很明显这是龙婶在临死前,用指沾血写的字!”蔡澜因势利导。
岳金霖、蔡澜都将目光投向西府。这两人都知道林先生的全面叫林西府,学馆中的孩子只知她姓林。
西府的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有麻烦了。
“与我无关,我明明刚至,龙除夕可以为证!”西府的心里紧紧一揪!这样的辩解太过无力。西府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观想着随着这个呼吸,心中的慌张都随着一阵黑烟呼出了体外,整个身体变得像一杯清洁的水。
“刚刚我与林先生同进,我回了餐馆,她就往里走了,然后……”龙除夕被蔡澜催促了几次之后,才说出了这段话,而后便又沉默下来,他的脑子此时一片空白。
蔡澜冷笑道,“不是你,那龙婶为什么会写出林西,还写了一个点”,恰好府字的第一笔就是一个点。
蔡澜的语音自然传入了西府的耳中,但她的心跳已恢复如常。
包子叫了一声:“此人极不正常,心跳明显加快,这完全不是悲伤者该有的情形,他是兴奋。”
与此同时,龙除夕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西府的身上,虽然他很抗拒这种可能性,但是阿娘的孝布上真的写着那两个字,容不得他不怀疑。
西府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蹲下身,顺手抱起包子,包子没有挣扎。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岳金霖。
岳金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脚跟便抵在灌不上,不能再后退了。
西府心里微微一颤,理智上虽理解岳金霖的害怕,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龙婶的身上写着我名字中的两个字,看起来很有说服力,但我想问岳馆长一个问题,可以吗?”
岳金霖点了点头。
“我们都知道,龙婶是岳馆长的家奴,我想知道岳馆长,您是否对龙婶讲过我的全名?”
岳金霖回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过了会还补充道:“不但没有对龙婶一家说过,也没有跟其他学生与老师说过,就是在学馆花名册上,也只登记为林先生!”
西府点了点头。
又望向龙除夕:“除夕,你可知蔡先生的全名是什么?”
龙除夕点了点头,“蔡先生的名字我们全馆皆知,在学馆墙上挂有他的字画,上面就有他的落款。”
“那你可曾知道我的全名?”
龙除夕摇了摇头,“并不知,我阿爹阿娘也不知道,只知先生姓林。”
此时,岳金霖虽没有完全摆脱对西府的怀疑,但怀疑已有所松动,隐隐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现在已经可以基本断定,遇害的龙婶并不知晓新来的林先生的姓名,便不可能亲自在孝布上写下林西二字……就是再愚笨的人,也能从中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而在这学馆之中,蔡澜与林先生之间素来不睦,如果是阴谋的话,那么这阴谋的设计者必定落在蔡澜身上。
岳金霖忍不住暗自佩服西府的冷静从容,在怀疑加身之时,还能如此头脑冷静,并想出其中破绽,而且还能对在场众人表述清楚,真是难得,他自忖自己处在相同情境之中,也难以做到。
岳金霖自然不知道西府也是一个修仙者。如若他知晓,便不会惊叹于西府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冷静。修仙者有真气加身,又经常作意识内视,故而远比常人更容易从当下情境中跳脱出来,以冷眼旁观的心态看待自身困境,便自然容易发现蛛丝蚂迹。有了这蛛丝蚂迹在胸,人便自然有了底气,变得从容不迫。
岳金霖与龙除夕将目光投向蔡澜。
西府心中隐隐有些小得意。就在这时,包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与之同时,妖主的声音传入西府耳中:“传音灵鸦将至”。
西府立即复又将意识集中于玉枕、百会、上丹田三处穴位,那里的三股真气隐隐有些颤动,有直往下丹田回流的趋势。西府一边望着在场众人,一边保持内视安抚三处真气,两三息之后,那三处真气才安份下来。
蔡澜开口道,“同在馆中,要想知道一位先生的名字,打听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无论如何龙婶孝布上有林西两字千真万确,她必有重要嫌疑。我们应当速速禀报官府,让官府前来定夺”。进了官府,少不得要这丫头吃些亏,嘿嘿!
对此,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岳金霖走之前,先哄散了学生们,然后嘱托、西府、龙除夕、蔡澜万勿离开。然后便亲自往最近的一处驿站——伯劳驿而去,常驻本地的几名巡捕便在那里办公,来往需一个时辰。
岳金霖走后,余下三人一尸,对话了几句之后,不能达到统一,鸡同鸭叫,但沉默以对了。
他们三人每人的观点大致如下:
蔡澜:为何死者不写别人名字,而只写林先生的,必是她无疑。在这样一个馆中,打听个名字有什么难度,说不定是岳馆长无意中说出了口,被龙婶听去也未可知。这姑娘身上满是怪异,来处可疑,身份可疑,凭空中这样一个人物突然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学馆里,处处透着怪异,处处叫人生疑”。
龙除夕:这小林先生,怎么看怎么也不想个杀人凶手,况且阿娘压根儿不知道她的名字,若真是她所杀,她应该逃走才对啊;难道是蔡先生栽赃嫁祸给她?这蔡先生虽为人过于严苛,但也不像个杀人凶手啊?
西府:看蔡澜幸灾乐货的眼神,而且还主动提出报官,而且是他第一个看到孝布上的名字,她栽赃给我的可能性很大!
隐隐约约有一道光在西府脑海里闪曜,那道光就转绕在“蔡澜身上曾有妖气”之上,但又不能抓住、不能想透,令西府甚是着急。
包子用自己的小爪子触了触西府下垂的小手,以示安慰,还用毛绒绒的苹果头去蹭她的手背。
西府莫名地被安慰到,她也拿不准安慰到她的到底是谁,是小狗包子,还是那个寄舍在包子身上的妖主大人。
仿佛是为了为她解惑似的,妖主说道,“修仙之人何惧人世间的审判,修仙者皆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哪怕凡人的朝廷判你有罪,关进监狱,我自会在夜里将你放出,远遁千里,凡人能奈你何?”
“还没到主一步!”西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放弃当前的生活。
还是怪自己历事太少,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是个修仙者。哪个凡人对修仙者不是恭敬有嘉,想想大家对待朱髯宗敬畏的样子,便知道修仙者是一种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她也是个修仙者,为什么就不能将心境放高一点呢?再说还有妖主在,有何可惧!
约一个半时辰之后,岳金霖带着五个人回来。
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白瘦无须的老头,肩上搭着一个灰色布包,这应该是一个杵作;
一个是大肚便便的大汉,腰间挂着一柄鬼头大刀,步调趾高气扬,像一保大公鸡,这应该是个捕快小领导。
其它三人都是青年,穿着打扮与大肚大汉相似。
这两人先听岳金霖将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岳金霖讲得不偏不倚,就是他听到这里有人发出惊叫,就进来一看,看到地上躺着龙婶的尸体,林先生蹲在死者旁边,扶着死者的头,死者臂上的孝布写有林二两个字。
那位挂刀大汉听过多岳金霖的话,让那位白瘦老头去验尸。
白瘦老人在龙婶的脖子的伤口处,轻轻摁了摁,观察了下伤口的大小及形状,还拿出一个银针在伤口处测了测,银针粘了些血块出来,老人将银针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又翻了翻龙婶的两只眼皮,并撬开龙婶的嘴巴,观查看了下龙婶的舌头。然后从身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块白布慢而用力地将双手擦了一遍。
然后小步快跑地来到挂刀大汉身边,以沙哑的声音汇报道:“启禀鲁老大,死者约死于一个时辰内,致命伤为脖子上的两寸伤口,伤口内壁整齐,应为利器所致。眼白与舌苔正常,没有中毒迹象”。
鲁老大听完点了点头,走到西府旁边,眼神平和,“小姑娘,你就是林西~”
旁边的白瘦老人小声提醒道,“林西府”。
鲁老大瞪了老人一眼,威严甚重,吓得老人脖子往后一缩。然后再将目光转到西府身上,“你就是林西府?”
“是的,大人!”西府一边说,一边朝鲁老大一躬身,态度恭敬,但眼神却是平静至极。包子就蹭在她的脚边,提醒着妖主的存在。
无论如何,既然动用了官府,她左右必须是要去衙门走一趟了,有妖主在身边,去衙门哪怕是坐牢,也没什么可怕的。
“死者身上写着林西两个字,你怎么解释?”鲁老大将怎么两个字咬得极重,声音里充满了威胁的味道。这个小姑娘的平静让他很是不快活,这么多年,谁见到他不是紧张兮兮,而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敢这么平静,可恶。
包子轻轻叫了一声,“他生气了,你当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