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云淡风轻,天空蔚蓝,斜落下的金灿辉光描绘着飞檐小楼,月牙湾静静清清,万事如昨。
风沙遮不住瓜果肉香,若经由酒气激荡,更是至上美味。
作为这个国度的未来君主,古勒扎以为这种宁静可以到永恒尽头,谁知钟声突兀响起,如若晴空滚雷,待光霞散去,从未见闻的神异映入眼帘。
孤钟悬空沉敛星辉醉人,比大漠孤烟还要壮阔,钟里一片混沌,不经意中有万种景色。
又是一声钟响,他们出现了,见人就杀,沐浴鲜血,毁灭一切……
斜阳渐落掀起风寒彻骨,回忆与现实再度交错,古勒扎不可避免地心潮汹涌,紧握着拳头,无影伴行,踉踉跄跄倒下,挣扎着起身,没走几步再度倒下……
这样孤零零的很久很久,古勒扎终于栽倒在沙滩中,半睡半醒间,好似听闻有人轻言低语。
“该死的,那两只异兽哪里去了?老子的断金矢啊,三百两就这样没了!”
“异兽是找不到了,不过那儿有个白捡的宝贝!”
“哈哈哈,我来瞧瞧,嘿,好俊秀的少年,若是带出去那群人能争破脑袋!”
“我们的粮水可能要不够了,离出去还有很远,若是带上他,可能会拖累我们,有钱没命花可是人生憾事!”
“我们不用出去,先给这小白脸来两针,用灵符发信号叫商会过来,利益分给他们四成,想必他们会很乐意的。”
“六成是不是……”
脖颈后相继传来两阵如蚊虫叮咬的痛,往后的话古勒扎渐渐听不见了,迷迷糊糊睡死过去,再醒时已在笼中。
那仙舟渐渐远了,顾鹿与负荷在沙丘上并肩而立,相视一笑后遁光归回大漠,途径城外不忘将那没有价值的沙蝎抹杀。
楼兰渐近,瓦砾狼藉,残垣断壁也变得清晰,东皇方朔盘坐在死寂中,吞吐龙脉气运,周身流光璀璨,东皇钟更是闪耀万种宝华。
待顾鹿两妖走近,辞鸿也在地下遁出,回想着急速干涸的龙脉,幽幽叹道:“大夏不再了,楼兰的气运可不够供养东皇钟,我们不能留在这儿太久。”
顾鹿点点头,紧蹙着眉头,正要开口东皇方朔睁开眼眸,瞥了眼悬隐虚空间的至宝,亦是笑容苦涩。
这东皇钟是先天至宝不假,能庇护十方,镇压万界也是真,可要成为他的主人也得需要大气运,否则就是德不配位,注定横死。
东皇钟在妖族中也被成皇器,唯有妖皇可以催动,奈何东皇方朔并非妖皇。
“辞鸿,这气运可能反过来将大夏的气运引收?”
辞鸿看看东皇方朔眉宇间的期许,闭目沉思许久,摇摇头,叹道:“天地变革沧海桑田易,生灵逆转春夏秋冬难,这等事不仅需要大道行还得需要大气运,六界绝顶能做成这件事的唯有夫子,除此,除非……”
辞鸿望望长空,欲言又止,就像剑修未必能比说书的会说书,即便你能杀了他,可说书依旧敌不过他,想要真正赢过,只有以剑对剑,以道法面对道法。
“苍天吗?”顾鹿轻声喃喃着,掐算片刻摇头轻笑,“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可都认识一位行走的苍天,为什么不能借刀杀人呢?”
声落,负荷与辞鸿的面色一变,齐齐望向东皇方朔,果不其然瞧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
兵戈未起已落棋子两三,这很好,先手就是要抢,就是要劫,不然哪会有子势?
负荷瞧瞧东皇钟,低头看看龙脉,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迫,这局中最重要的棋子却又囚困笼中……
“仅凭一个奴隶的话,是不是轻了些?”
“我们无需太刻意,那位王子是个聪明人,会做出些聪明事!”
辞鸿轻轻笑道,原地盘坐,渐渐入定,负荷与顾鹿看看轻笑从容的东皇方朔,相继落座,呼吸吐纳,怡然忘我。
月落日出,云下山锁曦雾,云上万籁空晴。
洛阳负手站在衍剑台外的青石上,南诺没架子的倚坐在树下,没看洛阳,目光集中在姜落身上,看他闪转腾挪,剑如游龙,起似鲲鹏展翅,落似猛虎出林,虽然瞧出几多破绽,却未直言,对于这个年岁,姜落做得已经够好了。
辉光折落秋水剑上,万丈光寒,姜落斩出最后一剑,算是带着林皓修等演罢剑法,正欲指挥众人听剑,洛阳自青石上跳下,探手取来一根小枝,随手一抖,剑气游走泯灭枝叶。
“第三招第二式。”
师父的话很简短,徒弟的动作也很干脆,云剑欲挂,那平平无奇的小枝已然点在胸口!
“注意肩胯,未待挂时当心你的手肘!”
“是。”
姜落退后一步,合住间胯,先守后攻,一剑挂出,较之过去舒心不少。
“很好,第五招第七式。”
这本就是小事,改了就是改了,根本无需夸赞,洛阳继续开口,姜落在出剑,进步横切,剑未落,小枝再度点在胸口。奇书
“这是抢攻一剑,要有劲力却无需蓄势,步到剑就得到,快了敌人会有防备,慢了死的就是你!”
“是。”
……
琼霄峰的钟声响了响,洛阳收回再次点在姜落胸口的小枝,总结道:“这都是足以致命的错误,记下了就不会因此丢掉性命,早上的听剑晚上自己补,除了姜落都去阅经吧。”
“谢小师叔!”
众人一礼,前后消失在山间,没人抱怨嫉妒,也没人愤愤不公。
虽然算作同辈,但姜落来的比他们早,他会的他们都不会,同样的工程,打好根基的与备齐材料的必然不同。
“师父,我们能继续吗?”
姜落紧盯着洛阳,生怕一不留神师父就御剑山外,别时有期归无期,这些不自知的毛病都不是小毛病,积累起来恐怕更不好根治。
这轻语小心翼翼的,尽是试探之意,南诺掩唇轻笑,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小男人,知道他的心中必然翻江倒海。
师父可不仅是个称谓,不仅要传道授业解惑,还要对徒弟前途负责,姜落当初的选择很坚定,到现在也无怨无悔。
“我去给你们买好吃的,你们都不许给我偷懒!”
南诺对洛阳比了个拳头,转身隐入薄雾,洛阳轻笑着摇摇头,用小枝又点了点姜落胸口,那里已是一片淤青。
“疼不疼?”
“不疼不长记性,再疼也好过出去叫人家一剑穿心,不光是死了,还要丢您和师爷的脸。”
“我和你师爷可以不要脸,但你得活着,记住,活着才能战斗,活着才能改变,能屈能直,有进有退,这样才好。”
洛阳认真说着,看看姜落若有所思,又道:“别学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不希望世间多个我,我能超越我师父,你也要超越我,你教出来的徒弟也要超越你。”
“是。”
“我们继续。”
洛阳满意的点点头,揉揉姜落的脑袋,依旧没有手下留情,姜落听的认真,改的迅速,扬起来的嘴角就没再落下。
待南诺归来时师徒两人已然教学完了,挤在青石上晒太阳,笑容很相似,也各有千秋。
“起来了,两只小懒猪!”
南诺唤了一声,姜落翻身坐起,取出小桌,催引符箓挡去山风呼啸,正要打开食盒,洛阳取出张大桌子,道:“你那个不够大,过些日子自己想办法换个大桌子,小桌子太容易满足,我们永远不能满足。”
姜落点点头,收起小桌子,看看师娘,大抵知道师父最后的半句是假的,应该改成“你暂时不能满足”。
珍馐色香俱全,比之山间精彩各有千秋,待到心满意足,姜落向山下走去,洛阳与南诺并肩向山上,言说着昨夜清风,今朝珍露。
没几步,萧盈儿迎面而来,准备齐整,一身精干短衣,目光在南诺身上停留片刻移向洛阳。
“我要回去一趟,虽然那里很不好……”
“一年多了,回去看看也是好的,这是我的剑符,别忘了去玄策城看看,他们都很想你。”
洛阳取出一枚剑符,萧盈儿正要去接,南诺抢先一步,手引魔焱,玉剑中的阵纹拆解扭曲最后化为一串莫名的文字印在萧盈儿手背上。
“天有不测风云,若有变故就轻轻摩挲三下,默念洛阳两字,有无灵力都可。”
“谢嫂子。”
萧盈儿躬身一礼,瞧瞧看不出异样的手背,转身下山,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不可避免地御剑腾空,倏尔消失在远空。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不需要,只要她触动剑符,师兄就能保她无恙,有跟着她的功夫我们不如去临淄看看,那有条河,还有群高傲的鹅,你一定会喜欢。”
“那就走吧。”
南诺笑弯杏眼,靠在那个安稳的肩膀上,随他御剑当空,同游万里。
两道剑光前后出山,南北不同,萧盈儿落入城港,瞧瞧卫兵似的四海盟修者,撇撇嘴,正要寻访一众旧识,舟港那边传来异动,引得一阵鸡飞狗跳。
萧盈儿侧身握剑,定睛凝视,一众黑衣汉子追在那模样清秀的少年身后,不断吆喝着,少年不要命的向前跑,说的是楼兰语,即便连声呼救亦无人出手。
再看看四海盟修者,萧盈儿摇摇头,放下明面救人的意图,对人群中的老头一用眼色,后者默契的对身边人耳语几句,话传数人,待一追一逃两帮人临近,一精壮汉子毫不犹豫的将身前摊位撞翻,怒吼道:“死老头,你推我作甚!”
接着骂声四起,黑衣汉子被暂时挡下,少年依旧逃奔,跑着跑着身形一轻,低头瞧看忽觉身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