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番春雨之后,大地复苏,东城门外的春天俨然较城内来得更早,但见四野新绿点点,恰似沉睡中的孩童,轻轻从梦中醒来,给原本灰暗的世界,带来一抹生机。
那黑影拐过城门口的一截矮墙,却是不走大道,便即隐没在有绿意泛出来的茫茫枯草里,踏云地处沧澜大陆中央,四季气候明显,然京城外生长的枯草却无人打理,长年累月下来,草深及膝,再往远处,大道两旁更是数尺深。
其时正值春意盎然,城外一些大富人家公子小姐结伴出游,舞文弄墨,赞美春天,下人童子们手持镰刀器械,在前开路,那些小姐公子们随后而行,见到草根处泛出的绿意,发出阵阵嬉笑赞叹惊讶之声。
林朗摇了摇头,当真有点“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感慨,如今大陆局势动荡,踏云更是随时烽烟四起,这些贵公子小姐们却全然不知,兀自在此踏青玩耍。
心下想到这些,才霍然一惊,说到底,自己未尝不是小孩子,给人一瞧,倒有点少年老成的味道。
嘿嘿一笑,将马儿栓于矮墙边的枯树干上,信步而前,看似脚步徐徐,优雅潇洒,但却迅速异常。
一踏青公子正自观赏草根上冒出来的绿芽儿,陡然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霍然起身,却见一个人影已然在数十丈之外,细细看去,却见那人行走如常,与常人一样,只是再过眨眼间,那人早已模模糊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吟道:“春雨洒洒送绿来,新叶权似剪刀裁,踏青偶见怪人过,莫是妖魔乱心怀!怪!怪!怪!世人休说我蠢材!”
林朗行出老远,耳中听得这书生吟诗,噗嗤一笑,心道:这书生倒也有趣,怀疑自己心中有鬼怪,嗯,这倒也不见得你是蠢材,实则刚刚你见到的人才是“世人皆说我蠢才”哈哈!
行不过数里,那黑影晃入一片茂密的柳林,消失不见了,林朗缓缓来到柳林外,心中兀自在回思这刚才那书生的诗文,想到:逢林莫入余亦知,奈何此林吾尽知,当入,当入!其意却是这林中的人物他却是知道的,随即又笑笑自己,还真学会掉书包了。
林中异常安静,林子外面望去,这片柳林竟似望不到边际,林朗艺高人胆大,心下也不畏惧,潜运内力至双耳,周遭一切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的一双耳朵。
柳枝低垂,一颗颗小嫩芽儿颤巍巍的立在枝头,煞是好看,林朗方才十岁,个头不是很高,在这柳林中行走,倒是不会被枝条磕磕绊绊,他在林外耽搁一时半晌,那黑影早已经不知去向,林朗望着地下浅浅的脚印,冷笑一声:“昨夜方才落了一场春雨,这群人不走大道,却在这柳林中偷偷摸摸的行进,熟料这泥土印儿却将他们完全暴露了,显然这帮人江湖经验并不是很高!”
再行得数里地,前方泥土中的脚印渐渐多了起来,到后来更是杂乱异常,有大有小,林朗心道:果然,那日云间酒肆内那作一家人打扮的也是他们一伙的,只是他们提及盘龙古剑,却不知这古剑是不是在他们手上!
前方脚印已经越来越明显,显然是新踩的脚印,林朗收敛内息,登时像一只轻巧的狸猫,无声无息向前探去。果然,过不多时,眼前已现出了之前那个黑影,只见他放开脚步疾奔,林朗不徐不疾的跟上,片刻间,已见前方人影晃动,想来是那群人了。
“谁!”那群人倒也机敏,听得身后来人,一行人呛啷一声拔出兵刃,警戒的看着来人。
那黑影喘了一口气,这才道:“是我,老五!老大,你们行的可真快,当真累死我了!”那边一人道:“可曾有人跟着?”
那老五哼哼一声:“我‘花中蝶’秦老五身后岂会有尾巴?老七,你总是这么小心!”林朗心道,原来这人叫做秦老五,花中蝶?似乎不像,倒像是‘草中爬’。
秦老五走上前去,众人一一将兵刃收回,只听秦老五道:“一路上竟是一些公子哥小姐们吟诗作画,当真无趣!”
“嘿,老五,难得你这么有兴致,怎么?没摘一朵‘小姐花’尝尝?”说话之人边说边往腰中收着自己的九节鞭,瞧他那细致的模样,想来是个是九节鞭的高手。
“二哥,你‘毒鞕王’王老二在功夫是那是远胜于我,只是在这等事情上小弟却毫不含糊,咱们现下身负重任,小弟岂能做那采花浪蝶之事?”秦老五嘿嘿冷笑。
林朗心中恍然,原来这‘花中蝶’却是是这个‘花中蝶’啊!嗯,倒是与那‘妙手空空’苗昆仑是同行儿。
只听一个雄厚的声音说道:“走吧,耽搁不得!”众人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往前赶路。想来这声音便是这群人的首领了。
林朗尾随其后,过不得半晌,忽听一个小孩的声音道:“娘,我要尿尿!”林朗偷眼瞧去,果然正是那日云间酒肆里的小孩儿,身边那妇人、中年汉子、老人俱在其列,那日骂他的那位汉子,亦在其中。
那妇人道:“嗯,娘陪你去!让众位叔叔稍等!”向一人点了点头,林朗细细看去,那人正是那日在云间酒肆独自一人靠墙而坐的那位风尘汉子,想来就是这群人的带头人物了。
只听那秦老五笑骂道:“十二妹当真麻烦,带个小孩儿出来,这一路啰里啰嗦,又是拉屎又是拉尿的,好不烦躁!”
那首领道:“十二妹如今孤苦一人,你们与她好点儿,以后切不可再说这种话!十三虽小,但聪明伶俐,更有一手使毒的好功夫,咱这一路上的吃喝,全仗他了”秦老五微微诺耨,点头称是。
林朗却是从左边树丛中缓缓绕了过去,这伙人行踪诡秘,自己若是贸然上前,双拳难敌四手,这十三人眼见除了那小孩子之外,其余诸人都有着不俗的功夫,林朗经验不足,难免吃亏,眼下这小孩儿去撒尿,正是好时机。那妇人带那小孩绕过左首几株大柳树,指着一株柳树,笑道:“孩儿,去哪后边吧,娘在这里等着!”
“哎!”那孩儿应了一声,绕过大树,脱了裤儿在树根下解完手,正欲系好腰带回转,陡然间,背心一麻,已然昏倒过去,林朗抢手接住,悄悄放于地上,躲在树后,静待那妇人前来寻儿。
突然间,林朗觉得手指奇痒无比,柳树虽高大茂密,然其时却是春初,借着洒进来的阳光,林朗一瞧,心中大吃一惊,知道已然中了毒了,这才细细打量地上的小童,这次挨得近了,却闻他身上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心中豁然,未曾想到这看似小小的孩童,竟然周身是毒!当即潜运内力,欲将那毒给逼出来,熟料这毒性异常刁钻,自己点梅控鹤两种内力一齐施展,片刻间竟然逼之不出,无奈只好以内力逼迫至手指。
当下在地上捡起两根树枝,在那小童怀中拨弄,半晌之后,果然翻出一个小瓷瓶儿来,再翻弄一会,并未找到其他东西,想来这便是那解药了,犹豫一下,还是没有服食,心中暗骂自己大意,不过想来也是,谁曾想到这小童竟会是个使毒的高手呢。
昨夜春雨之后,一窝蚂蚁正在迁徙搬家,恰好从这小童身边经过,然后绕过这株大柳树,到另一边去了,林朗顺着看去,之间蚂蚁迁徙的路上,一路尽是蚂蚁死尸,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那边妇人已然发觉,情知自家孩儿一身使毒的本事极为了得,身上更是涂满‘醉人香’的毒液,这群蚂蚁一只只死去,显然孩儿是倒在地下,涨到他衣服上的毒了,这妇人何等聪明,一猜便已知道孩儿遭了毒手了。
林朗转身而出,却见她将一竹哨塞入口内,一声凄厉的哨音远远传出,那边数人已然惊动。而后怀中摸出一对峨眉刺,向林朗扑了过来。
林朗全然不惧,冷哼一声,欺身而上,右手中毒,不宜激引内力,左手五指箕张,虚拿妇人手腕,右脚猛然踢出,使一招“中流击水”,却是林逋控鹤功中踩鹤背的一招,那妇人大吃一惊,不曾想对方左手乃是虚招,真正的一招却是出其不意的一脚,待得收势,已然不及,手腕剧痛之下,左手峨眉刺已经撒手飞向半空,林朗双足点地,纵跃而起,单手一抄,将峨眉刺拿在手中,身子凌空扑下,点梅手内劲直灌左手,再经峨眉刺激射而出,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劲气凌空而击,正中妇人左右肩头‘肩贞穴’。
这一招正是林逋骑鹤遨游时见野鹤俯冲而下之形态所悟,唤作‘鹤嘴飞流’,那妇人肩头一痛,右臂无力缓缓垂下,手中峨眉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林朗形如鬼魅,兔起鹘落之间,已然夺过妇人手上兵刃,人尚在半空,峨眉刺去势不减,直往妇人胸口刺去。
忽然,林朗眼前冷茫一闪,左右双足互点,凌空后跃,在空中翻个身落在地上,这才看清楚,刚才那抹冷茫却是那‘毒鞕王’王老二甩出手中的九节鞭,但见鞭头微微显着淡绿色,基石毒鞕王,想来着鞭子上也是有毒的。
林朗甫落地上,耳后风声阵阵,听风辨器,知是一件沉重的钝兵刃,心中豪气陡生,狂啸一声,更不回头,左手反抓,迎着兵器一抓,直觉一股大力袭来,竟似有千钧之力,内力瞬间运至左手,问问抓住袭来的兵器,自后而前猛力一挥,熟料那人竟然不舍弃兵刃,被林朗连人带兵器一起论起,转了个大圈子,身子撞在一棵柳树上,咔嚓一声,骨头断裂之声响起,鲜血登时狂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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