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站在了白鹤的身上,白鹤扇翅飞上了空中。
“楼月,你过来。”飞了会儿溪蛉蜻忽然又道。
江楼月走到了她面前,问,“怎么了娘?”
溪蛉蜻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发丝,正了正他的衣服,笑道,“我们楼月长得可真英俊,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娘?”江楼月不解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其实爹娘一直都知道,你不同寻常,但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江渝安的儿子,是我溪蛉蜻怀胎十月生下的心头肉。”
江楼月心中一颤,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娘……”江楼月语气轻颤。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他们都不曾发现,如今才知道原来只是他们不屑罢了。
溪蛉蜻手环住了江楼月的脖子,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言,“楼月,还记得爹娘常带你避暑的那间小竹屋吗?你娶媳妇儿的钱啊,爹娘都给你存在那的。”
江楼月懵懂,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告诉自己这些,刚想问时脖子上就一痛,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血肉,使得他顿时感觉全身乏力。
“娘?”江楼月一下子倒了下去。
溪蛉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初慕一抱着初知书错愕的看着他们。
江楼月不解的问,“娘,你这是做什么?”
“好儿子。”溪蛉蜻蹲下抚摸着他的脸,眼中逐渐泛起泪光,她一笑,泪便从中落了出来,她言,“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啊别看你爹平日里一本正经,其实他特别怕黑,我听说黄泉路上特别黑,我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吧。而且你爹脾气又不好,我怕他跟人吵起来,万一得罪了阎王什么的,打入十八层地狱就遭了,我得去看着他。”
江楼月恍然大悟惊恐的看向她,费力的攥紧了她的袖角,道,“不要,娘,不要。”
“楼月,来世,我们还做一家人昂。”溪蛉蜻捧起了他的脸,疼爱的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缓缓起身。
溪蛉蜻落着泪,笑道,“走了啊,好好保重,成熟点稳重点,你现在是个大人了,要像你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好儿郎,以后不论你做什么决定,爹娘在天之灵都会支持你,我们不求你有多光耀门楣,只盼你就像现在一样,活出自己便好。”
指尖紧抓的袖角抽出,她摸掉眼泪,转身御剑向回飞去。
“娘!您不能去!您回来!娘!!”
江楼月嘶声力竭的喊着她,拼命的想要阻止,可是他身上却使不出一点点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远。
江渝安身上已经连中数箭,心口还有支穿过身体的长矛。
“蛉蜻,说好要与你相伴到老的,看来我要失约了。”
江渝安苦笑着喃喃道。
“死鬼!”
这时,他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溪蛉蜻的声音。
转身一看果然是她,江渝安震惊又意外。
她提着裙子,满面笑容的向他跑来,穿过密密麻麻的箭雨,踏过地上的血水,张开双手义无反顾的扑入了他的怀中。
长矛刺过了她的身体,她紧紧抱住了江渝安。
江渝安回抱着她,震惊的眼中满是血丝和泪光。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溪蛉蜻血一口口从嘴里溢出,她一字一句的对江渝安说道,一支支箭还在不断的射来,刺入他们的身体。
江渝安泪流不止,他擦着溪蛉蜻嘴边的血,哽咽艰难的说,“蛉蜻,你回来做什么。”
“死鬼,这些年你害得我,没了你什么事也都做不好了,我岂能让你独赴黄泉?抱紧我死鬼。”溪蛉蜻闭上了含泪的眼睛,吻上了他的唇,江渝安抱紧了她,难舍又难分,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他和她。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预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白鹤带着江楼月他们,暂时落了个安全的地方,落地后它便消失了。
江楼月的药效也刚好过,他起身向回走。
“江楼月!”初慕一上前拦住了他,问,“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救人!”江楼月道,“你让开。”
初慕一摇着头,说,“不要,江楼月你不能回去,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啊。”
“那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江楼月推开她。
初慕一急忙抱住了他的手臂。
“放手!”江楼月推着她。
初慕一紧抱着,一面哭一面道,“不行,江楼月你不能回去,江叔叔他们是以死救下了我们,你要是回去,他们就白牺牲了啊,江楼月不要走!”
她缓缓坐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想起娘的尸首还留在那里,初慕一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她害怕极了,也痛苦极了。
江楼月看了看初慕一,又看了眼身后还处于昏迷的初知书。
他闭了一下眼,将眶中的泪闭了回去,整理了下悲痛的心情,迫使自己冷静。
“行了。”江楼月把初慕一扯了起来,道,“大庸没了,我和你不能再垮,眼下去寻个隐秘的地方,好好安置初叔叔。”
“嗯。”初慕一强憋着眼泪,哽咽的回了身,然后跑回到初知书身边,担忧的看着他。
江楼月和初慕一带着初知书,找了个偏远的镇子暂时躲着。
等风波平了一点,江楼月便欲回大庸看看,初慕一怕他冲动出事也跟着过去了。
回了大庸,大街小巷尸横遍野,地上全部都是一摊摊的血,就在前些日这里还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而如今这山清水秀的大庸,却成了人间炼狱一般,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有尸体和四处搜寻的妖。
回到宗里,江楼月就看到,江渝安和溪蛉蜻的头颅,被悬挂在妖旗帆之上。
而那些妖在下面吃着人肉,喝着人血,狂欢庆祝。
江楼月双眼充血,浑身都已经气到发抖了起来,他当即就想冲上前。
初慕一按住了他,焦急的小声道,“江楼月不可以!”
江楼月捏紧了拳头,手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苏浅浅?”初慕一看向妖群意外道。
江楼月看去,果真看到了苏浅浅。
而苏浅浅正好看了过来,但她并没有什么表情,仅仅瞥了一眼不动声色。
末了,只见她笑盈盈的对在啃肉的虎妖道,“将军,我忽然想起,奴有一术,可将修仙之人的躯体炼化,成为助修为的丹药,这江氏夫妇修为还算高深,就这样挂那未免太浪费了,要不奴才把他们练丹了助将军修为如何?”
“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的。”虎妖干脆的同意了,叫人取下了头颅。
苏浅浅意味深长的再度瞥了眼江楼月。
江楼月似懂了她的意思。
他们到了宗室一个偏僻的地方,果真见到了苏浅浅。
“苏……”江楼月欲言。
苏浅浅做出了个“嘘”的动作。
然后带着江楼月他们走进了一间房。
房里横列着三具尸体,溪蛉蜻江渝安已经初夫人的,苏浅浅还替他们把头颅缝了上去。
“娘……”初慕一跑上去,跪在了初夫人的身边,她不敢高声哭,生生憋着,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双手颤抖的抚着她已经没了温度的脸。
苏浅浅低声道,“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你们带着尸首快走吧。”
“那前辈呢?前辈不跟我们走?”江楼月问。
苏浅浅摇头,回,“妖神可感受万妖之位,天涯海角我逃不了的,跟着你们只会让你们更加危险,而且我的族人也被奴役着,我不能走,你们快走吧,保重。”
江楼月无奈只能点头,回,“前辈保重。”
后来江楼月和苏浅浅带着尸体逃离了大庸。
而后,江楼月一言不发的挖着地,将溪蛉蜻和江渝安葬在了一处。
看着面前的两个坟堆,江楼月跪了下去,道,“爹娘,初夫人,我只能先把你们这样葬着了,碑也无法立,还请你们勿怪,他日我定将你们再好好安葬。”
“娘,江叔叔江夫人,你们一路走好,我和江楼月一定会夺回大庸,替你们报仇的!”初慕一哽咽的说着。
江楼月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江楼月今日对天起誓,不灭妖神誓不为人!我定将他剥皮抽筋,叫他不得好死!”
这大庸上下一千多条性命,他要一一与妖神算清楚!
大庸的灭门惨案,很快便传遍了五湖四海,百家仙门尽知,他们这才后知后觉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惴惴不安。
妖族对江楼月等人发出了追杀令,以至于其他仙门都不敢收留他们,怕引火烧身。
云觅将纸钱一张张放入火盆中焚烧。
“江叔叔,江夫人,一路走好……”
云觅心里默默的说到,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滴入火盆。
她心忧焦虑,担心着江楼月,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否安好?
她想去找他,却又无法抛下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