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一怔。
是啊,冷望舒已经被他逼死了,她是转世了的云觅,不是什么天机阁三长老,是云氏的大小姐。
她有婚约在身,有人在心……
江楼月慌乱的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哽咽道,“对…对不起啊云觅,我刚才从上面摔下来,把脑子摔懵了,对不起,我失态了,真的对不起。”
“罢了。”云觅原谅了他的失态。
她上前将地上的雪魄剑捡起来,看着手中的剑若有所思。
“怎么了?”江楼月走到她身边,试探性的问到。
云觅微蹙眉心,道,“此剑,眼熟。”
难道她要想起来曾经的事情了吗?
江楼月不由自主攥紧了袖角,红润的眼中满是惴惴不安,他紧张的注视着云觅的神情。
像是等待行刑的死囚犯。
“这是雪魄,冷前辈的配剑。”云觅恍然大悟的同江楼月道。
江楼月语气发抖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书上见过。”云觅回道,“想不到失踪许久的雪魄剑,竟会在此地,那刚刚那人……”
“幻觉!”江楼月忙道,见她没有想起来,他内心松了好大一口气。
江楼月拿过她手中的雪魄剑,放于身后,生怕她多看一眼,想起什么,他说,“这个长厦在此处设下了幻境,刚刚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说完,江楼月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生卑劣,可是他真的很害怕云觅想起些什么,如果她想起了曾经的事情,他又该如何来面对她?
他不怕她兴师问罪杀了自己,就怕她会像前世一样永不相见……
“原来如此。”云觅相信了江楼月的话。
江楼月绕开话题,问,“云觅,你怎么也下来了?长厦呢?”
“他死了,我破了他的阵法。”云觅回道。
“死了?被你杀的?”
云觅摇头。
不是她,那还能有谁?
江楼月虽然不解,但是却说,“算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上去再说吧。”
他怕,留在这个地方,又会生什么变故。
“嗯。”
云觅同意。
二人各自御剑,一起飞了上去。
“云姑娘!”时安从君骁身边跑来,关切的问到,“你还好吧,江公子呢,可有受伤?”
“多谢陛下关心,草民一点皮外伤,不碍事。”江楼月回道。
云觅点头,表示自己也没事。
江楼月看到了长厦和长圣之的尸体。
云觅简单的给他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君骁命人将二人的尸首带了回去。
后来君骁看在长圣之和城主夫人,爱子心切的份儿上,将三人合葬在了一起。
而文越在知道城主夫人死后,就莫名其妙自尽在了牢房之中,他的府邸则被抄了,从中还抄出了好几口大箱子,箱子中大部分都是金银珠宝。
只有一个木箱中是一沓银票,银票下还压着张泛黄的纸条和一封和离书。
书上,文越已经签上了名字。
而纸条上只是简单的写着“赠爱妻知嫣。”
知嫣,乃是城主夫人的闺名……
江楼月没想到,那个禽兽文越,居然还给城主夫人留了这么大一笔钱。
这时忽然一个侍卫走来,向君骁他们单膝跪下道,“启禀大人,外有一婆子求见。”
“允。”君骁回了句。
过了会儿,一位还杵着拐杖的老婆婆,被侍卫带了过来。
“老身见过各位大人。”老婆婆向他们分别行了一礼。
“老人家前来,可为何事?”时安问到。
老婆婆笨拙的向他们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道,“各位大人,求你们网开一面,可否给文越留个全尸,让我这老婆子给他葬了。”
江楼月惊讶,他想不到像文越那种杀千刀的,居然还有人求着给他收尸。
“婆婆”江楼月不解的开口问,“文越之事,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像这种人,您为何还要不远万里,跑来保他全尸?您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奶娘。”老婆婆擦着眼泪,说,“我知道,他禽兽不如,但是他待老身却是顶好的,我离开文家后,他也不忘时时过来看望。老身救不了他,就让老身好好葬了他吧。”
从婆婆的口中,江楼月才得知,原来文越本性起初并没有现在这么糟糕,皆因幼时生母过世的早,文歌昌在夫人死后,又马上另娶了一位新夫人,那个新夫人因记恨文歌昌风流成性,便悄悄把怒气全部都撒到幼年的文越身上,当着文歌昌的面百般宠爱,却在文歌昌走后,对文越又打又骂,还让他跪在地上学狗,同房里的俾女仆人一起嘲笑于他。
而文歌昌整日流连花街柳巷,也没在意文越。
因此文越便从小觉得,都是这帮女人将他所害,他对女人都有着极大的恨意。
可知嫣是个例外……
几年前,文越拜访老婆婆归来,路上遇到两头大虫袭击,虽然他逃了出去,但是却身受重伤血流不止。
文越最后晕倒在了知嫣家前。
知嫣见昏迷的文越,一时心善,便将他带入家中,为他找大夫止血,并照顾了他几日。
文越至此心生爱慕,他不顾知嫣已嫁为人妇的事实,向知嫣告知了心意,承诺她一生荣华富贵。
可知嫣虽过得清贫,但却高风亮节,并且她同长圣之也十分恩爱,因而将其拒绝。
文越不死心,隔三差五的前来骚扰。
知嫣便同长圣之一道搬离远处。
但是却还是被文越找到,文越千方百计,在威逼之下终于让知嫣同长圣之和离,嫁给了他。
可是新婚之夜,当文越满心欢喜时,知嫣却刺了他一刀,扬言要与他同归于尽。
后来不管文越做什么,知嫣待他都是嗤之以鼻,他熬夜学做的点心,知嫣看都不会看一眼,随手就丢掉。
他把一直贴身戴着的平安福送给她,她也随手丢到了碳火中烧掉。
就连文小公子,都是文越强迫才得的,若不是他日日看着,文小公子只怕早被知嫣堕掉了。
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二人的嫌隙越来越大,后来文越便彻底丧心病狂了,成了现如今这种衣冠禽兽。
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总有天会东窗事发,所以他还是忍不住给知嫣留了条后路。
这么说来,文越倒也是个可怜人。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没有人来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但是可怜归可怜,这并不代表他所做的错事,便可以被原谅,就像他一样……
君骁本不想答应,但是他见时安满眼的同情。
“一具死尸罢了,想带走就带走吧。”君骁漫不经心的说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老婆婆感激涕零的向他们磕头。
时安伸手扶她起,说,“起身,待会儿朕命几个侍卫,帮您去运尸体。”
君骁看着时安,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浅笑了一下。
“咦?云姑娘呢?”时安忽然问到。
众人回首,只见云觅独自一个人,坐在石桌旁,埋头在了桌面上。
“云姑娘,这是怎么了?”时安不解问。
江楼月道,“睡着了。”
“看来,云姑娘是累了。”时安言。
江楼月满眼心疼,说,“人非草木,怎么可能不累。”
这些天,应该没有那一天,能让她像现在一样安心入眠吧。
他放轻脚步,缓缓上前,有丝犹豫的轻碰了她一下。
云觅没有反应。
看来,似云觅这种警惕之人,或许他还没靠近她就能醒了,睡成这样是真的累了,累到极点。
江楼月叹了声气,伸手将云觅压在手下的剑拿出,轻轻把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然后将云觅从凳子上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云觅,瘦小的他都能单手抱起。
云觅的肩不宽,却能抗下整个红门城,云觅的手不大,却能抵挡百万敌军。
哪有什么岁月婧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云觅的世界没有替她负重前行的人,所以她便成了那个人……
江楼月抱着云觅回了房。
他先把她的脚放在榻上,然后拖着她的脑袋,缓缓让她躺下,将她的头轻柔的放到枕上,再去给她脱鞋盖被。
云觅怕冷,他把被角仔仔细细的掖好。
江楼月向来大大咧咧,开门用踹,脱鞋用甩。
何时像今日这般小心翼翼,因为他害怕吵醒怀里这个,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小姑娘。
“好好睡吧,还有……对不起……”
江楼月坐在她身边,小声说了句,满是自责和内疚。
他收了自己的情绪,起身离开,轻轻合上了房门。
离开云觅的院子后,江楼月又遇见了时安。
“此次红门城之劫,多谢江公子。”时安道谢。
江楼月道,“陛下言重了,在下倒是没什么,还是云觅的功劳最大。”
时安笑了笑言,“芙蓉国有云姑娘,真是万幸。”
“是啊,万幸。”
万幸,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
“江公子同云姑娘很熟吧,难得见云姑娘有个朋友,说实话起初见云姑娘的时候,朕都不太敢同她说话,总觉得她清冷的不易靠近。”
“但其实,她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江楼月眼中满是温柔欢喜。
“是啊。”时安赞同,意味深长言,“看来,江公子真的很了解云姑娘。”
江楼月低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