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冷望舒爬到前面,把果果抱了起来,它已经没气了,浑身是血,脖子上的皮还被撕咬去了好大一块。
她得救了,可是她的果果却被活生生的给咬死了。
六岁的小冷望舒,难以置信,她一手养到这么大的果果,就这么离她而去了,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呆呆的看着已经僵硬了的果果。
“望舒,你看到了吗?我可以轻而易举的保护你,而你却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知道为什么吗?”冷决辞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说,“因为我比你强大,因为我学的多修为高,所以我能护住你,但你却不能护住果果,因为你没有能力,这个世间没有谁能够替你保护什么,你想要守护什么,只能靠你自己。”
冷决辞缓缓单膝蹲下,继续言,“这世间,你所得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以从小锦衣玉食,但也正因此,你便要扛起天机阁,便要比寻常人家,少爱恨嗔痴,少七情六欲,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代价。你生来不同,就注定这辈子,也走不了寻常孩子的道路。”
“望舒啊。”冷决辞伸手擦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意味深长道,“失去这条狗你是不是很难过?可你知不知道,在你想着玩的时候,有很多人,因为妖祟,而失去至亲。”
小冷望舒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像草尖的露珠,一颗颗的落下……
后来冷决辞陪着小冷望舒埋了果果。
回家后,小冷望舒便不吃不喝,一直在床榻上昏睡。
有时醒来,就呆呆坐在床头,看着手中果果戴过的粉晶碧玺珠,泪珠一颗颗掉在膝盖上,滴在珠子上。
江楼月蹲在一边看着,叹了声气。
夜里,她坐在案桌前,坐了很久很久,然后在桌面的纸上用稚嫩的手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了“除妖祟,平天下。”六个大字。
至此这六个字便成了冷望舒的一种执念。
她把果果的珠子挂在了剑穗上,也一并将童年的顽皮和活泼一道锁在了那颗珠子中。
至此江楼月只看到她,同师姐师妹们越来越疏远,从一日不出院,到一月不出,最后乃至一年。
每天千篇一律的修法习道练剑,刻苦钻研,她那双灵动的双眼,逐渐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样子。
小冷望舒八九岁之时,便开始独自下山降妖除魔,每次在一大群人都在逃跑时,总会有那么一个白色身影,逆行而上,在妖兽面前,她显的那样的渺小,但她依旧如此,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不过这个时候,小冷望舒在仙门百家中,还不算出名。
仙门百家大多只知,天机阁大长老的首徒杜若,花容月貌年轻有为,是现在年轻一辈中的杰出。
“望舒。”
江楼月跟着小冷望舒一同回头。
一袭青衣的杜若缓缓走了过来。
杜若师叔……
那一刻,江楼月心中既激动又五味杂陈。
他庆幸,现在的自己,谁也看不见。
否则他如何去面对于她?他犯了一个滔天错误,他爱上了云觅。
“望舒,你怎么又受伤了?”
杜若蹲下,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紧张的问到。
冷望舒回道,“下山遇到一蜈蚣精缠斗了一番。”
“蜈蚣精?那妖物可是有毒啊,你快些随我来。”
“师姐,不碍事。”冷望舒回绝。
“不行,你这孩子。”杜若说着一把将小冷望舒抱了起来,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找来一瓶药,一面跟冷望舒上药,一面说,“你这孩子心也是真大,中了毒,也一声不吭的。”
“小毒,不伤性命。”小冷望舒回道。
“不伤性命也疼啊。”杜若关怀的言。
江楼月在一边也附和的说道,“就是。”
“杜若师叔,要是你知道,往后你会死在这个人手里,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江楼月凝视着杜若,在一旁自言自语的问着。
不过他明白,就算杜若师叔知道,她应该还是会对小冷望舒这么好吧,因为她的温柔和善良可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像冷望舒,冷血又无情,一个从小就这样待她好的师姐,说杀就杀。
对于杀死杜若师叔这件事上,他还是很憎恨冷望舒。
可是他好像却不是那么厌恶,冷望舒的冷漠了,甚至有些可怜她。
以前他总以为冷望舒的冷漠,来源于不屑和清高,却不知她的冷漠来自于她的小时候。
曾经他觉得,像冷望舒这种家世清白的富贵小姐,他们的童年应该是那种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
可事实却完全相反,正是这家世,让她不得不背负比同年人更多的责任,舍弃更多的欢乐和自我,甚至面对更多的风雨……
让他更加没想到的是,冷望舒三长老的位置,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一步一个脚印咬牙走上去的,她除了无数妖,经历过的危险打斗不下上百,流过血,折过骨。
而她所创下的那些法阵经文,也都是她呕心沥血,披荆斩棘而来的,为此她差点熬坏了眼睛,撰写经文写到鼻子出血,无数次完善改进,惹了一身寒疾。
他曾经还一度认为,她能坐上三长老的位置,把杜若师叔挤下去,靠的是家世,她能创那么多东西,靠的是身份,是无数人在帮她。
然而这一切却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人为她铺路,没有人帮她,她靠着一人一剑,打出了属于自己的地位。
冷望舒一路而来的艰苦含辛,一幕幕出现在了江楼月眼前。
回忆起曾经,江楼月竟不由生出了些愧疚。
因为曾经他还怨恨过她,怨恨她给自己的学业太重,教的东西太难,他一度认为那是冷望舒,对自己的针对和刁难,是她在公报私仇,想要逼走自己。
可如今他才晓得,他走过的路,都是她用命走过的,每一条都是那样的血淋淋。
他的艰难困苦,都比不过冷望舒的万分之一。
所以……
江楼月后知后觉,当初的冷望舒,好像是真的在好好教他,虽然她给的道路崎岖,却是通往人上人的最好道路,而且那条道,冷望舒早已经披荆斩棘过了……
后来,冷望舒三字,在仙门百家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世人也只知冷望舒,无人再晓杜若。
当时的冷望舒身份地位有多高?
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众人不可直视。
在那时,整个九州大地,除了天机阁的大长老和二长老,无人能训她半分不是,她是上至皇权贵族,下至父母双亲都要行叩拜之礼的人。
她的修为也是高到许多人都望尘莫及,以至于到现在修道界还流传着那一句:
踏雪无痕冷望舒,御风而起北月溪。
如果说有青城的天机阁是巅峰,那么有冷望舒的天机阁便是盛世。
大多数人觉得冷望舒是一夜成名,曾经江楼月也是这样觉得,直到现在他看到了她的成长经历,才知道这其中的艰苦和不易,才明白所谓的一夜成名,不过是你不曾关注过她,而她又突然出现在你耳边……
江楼月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当再明亮之时,冷望舒正在她的书桌上写着字帖。
江楼月歪头看了看,果然还是写的那句她最喜欢的话。
这时,手边的雪魄剑突然有了异样,它莫名其妙的发出一阵又一阵微弱的蓝光。
持笔的手一停,冷望舒看着雪魄剑的异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神却好像知道了什么。
正在江楼月还不解时。
门外忽然传来的敲门声。
“进。”冷望舒淡淡的说了句。
杜若走了进来,语气略带焦急的说,“望舒,师傅急召,有要事相谈。”
“我知道了。”冷望舒放下笔,将还未写完的字帖,放置一旁。
她拿过剑,随杜若而去。
路上天机阁弟子见到冷望舒者,都得马上回避,来不及回避的,则要跪在地上行叩拜礼。
冷望舒一路来到了大长老面前,她拱手向大长老揖了一揖。
大长老负手看着头上转动的星宿盘,语重心长道,“望舒,死劫显了。”
“师傅何为死劫?”杜若不解。
大长老回道,“望舒命中有一死劫,若是能够灭此劫,便可立即飞升上仙,位列仙班。”
“望舒。”大长老看向冷望舒道,“你即刻下山灭死劫,雪魄剑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是。”冷望舒应了声。
“师傅。”杜若主动说,“死劫难除,恐将望舒无法应付,徒儿愿一同前往助望舒一臂之力。”
大长老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那你便也随望舒去吧。”
“是。”
“望舒,见死劫,不论人物,不论老少,当立即除之,切勿动恻隐之心,否则将大难临头后患无穷啊。”二长老上前对冷望舒千叮咛万嘱咐。
冷望舒不语,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无论老少吗?”
夜里,冷望舒自言了句,看着自己手中的雪魄剑若有所思。
“望舒。”
杜若抱了件青衣裳走了进来。
她把手中的衣裳放到冷望舒旁边,说,“我想过了,此次出行你是去除死劫的,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为好。”
言下之意是她的白衣太过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