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一早就在布局,借着红门城一事笼络君骁,得到朝廷的力量,你确定了我的身份,但你明白单凭一张嘴,无法让世人相信,我就是诛仙神君,所以你蛊惑洛言利用杨夕雨放出妖神,一步步逼着我亲自暴露身份,而后你又助北月顾衡破我禁制。”
“江兄,你越说越离谱。”李无恐痛心又有些生气的说,“若按你此言,我又为何要如此?我与江兄你无冤无仇,江兄甚至是世家公子中,唯一一个没有轻视我的人,江兄的恩情无恐一直铭记于心,我不可能这么算计你的!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作祟,想要挑拨你我啊!”
“李无恐,你真的很会做戏。”江楼月冷笑言,“你为何如此?我说过因为你需要一个,可以正大光明上宗主之位的理由,不是给你而是给这世人。你知道禁制被破,我一定会被逼的使出寒江雪曲,而在次之前你便一直挑唆李元武,和李老宗主之间的矛盾,你很恨他们,恨到亲手杀了他们,也不够解气,所以你要他们互相残杀,而后你再做好人,顺理成章的做了这李氏宗主。”
“世人都道你李无恐,胆小怕事懦弱无能,可没人知道你才是当之无愧的无恐,我也没想到,你的心可以狠到这种程度,不仅利用了我,还利用初慕一。”江楼月语气越发冰冷,“你早知北月顾衡会找初慕一吧,也早知谢远德会抢宗主之位,可你在此之前选择袖手旁观,一直待到初慕一陷入绝望,才出手,你知道,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一举入人心。”
“江兄,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当真没有。”李无恐很真挚的对他说着。
可江楼月依旧不信,带着讽刺的口吻说,“俯瞰众生,布局人间,进可杀人,退可无踪,世人都说我诛仙神君可怕,却不知最可怕的是杀人于无形。李兄,把所有的一切都算的分毫不差,如今名誉地位美人兼得,当真是下了一局绝世好棋……”
李无恐低着头看起来很无助,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呵。”
沉默了许久之后,一声冷笑打破了死寂。
李无恐缓缓抬起了头,紧锁的眉心舒展开,透着无辜和慌乱的目光也顿时消失,转而变成了深不可测,脸上也逐渐出现了笑容。
李无恐的笑容,向来憨厚,总给人一种蠢笨没有心机之感。
可这次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却满是诡诈狡猾。
这个用懦弱伪装了十几年的谋士,终于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了他真正的面貌。
他平静的看着江楼月,面对江楼月拆穿也无丝毫慌乱,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似的。
“李无恐。”江楼月心中升起了怒气,“想我江楼月两世为人,深交之人却少之又少,因为我知道人心善变,不可轻信,可没想到却还是在你这栽了,怎么样,运筹帷幄的感觉是不是很不错?”
其实他早就有感觉,有人在暗中算计于自己,可江楼月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李无恐,这个他自以为可以完全信任的好兄弟。
他把他当兄弟,可他的好兄弟,却反手将自己做利剑,还将自己置于死地。
李无恐拿起一颗白子放于棋盘,从容的反问,“江兄,恼了?”
“难道我不该恼吗?”江楼月怒极反笑,冷言,“你明知妖神出世会是什么局面,却还是这样做了,我爹我娘我们江府上上下下百十条人命,全部都沦为了你复仇的工具!我难道还要对你笑脸相迎不成?”
“江兄前世乃是娼妓之子,我想你应也尝过被人侮辱,踩进烂泥的感觉,但你一定没有尝过,亲眼看着自己的生母被兄长凌辱致死的滋味吧,过去的那些日子,我没有一天像人一样活过,我承认我的确做了那些事,但……”李无恐顿了一下,道,“我对江兄的情谊是真的,我也是真心将你做兄弟挚友。”
“你的兄弟挚友,就是用来算计利用的?这份深情厚谊,我江楼月着实担不起!”
江楼月内心终于忍不住燃起了熊熊烈火。
其实他不怪李无恐复仇,也不怪他放出妖神,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如此真心相待的好兄弟,倒头来却是处心积虑的算计自己,他江楼月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
“你不觉得这样,对初慕一而言,很残忍吗?如果某天初慕一知道,自己日日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其实是害死自己生母的罪魁祸首,你叫她如何自处?”
提及初慕一,李无恐眼神闪过异色,他攥了攥手心,缓缓起身,走到江楼月身边,顿时向他跪了下去。
“江兄。”李无恐言,“我知道我罪不可赦,但我对慕一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她,是真心想要待她好的。”
这场棋局,他精心谋划了整整十几年,而初慕一,却是唯一的例外,甚至一度扰乱了他的计划,他也曾动过要除掉这意外的心思,可是他动不了手,她肆无忌惮的闯入了他的心扉,在他的心里为所欲为。
“你要杀要剐,无恐毫无怨言,但请不要告诉她这些。”李无恐带着祈求的语气说到。
江楼月沉默了一刻,问,“你既然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为何又要我重归于世?”
“我从未,想要置你于死地。”李无恐垂眸,“我知道你已经不会信了,但江兄,你对我的恩情,无恐真的片刻都未曾忘记,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所以你在感激我的同时,照样利用算计?”江楼月嘲讽的笑了笑,有些疲惫的说,“七年之约时,我记得你祈愿我们能够友谊长存。”
江楼月叹了声气,苦涩的笑着,感叹,“原来,我们都是不幸之人,我们的灯都没有到神明那去,罢了……”
江楼月起身戴上帷帽,向外离去。
“死江楼月,把我家无恐带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带到青楼去了吧!”初慕一担忧的说到。
云觅平淡的说,“不会。”
“怎么不会,云觅,你是没看过,那混蛋在青楼里的鬼样子,不行,我们去找找。”
说着初慕一便拉着云觅急匆匆往外走。
“云觅,我跟你说,这男人啊一定要管着,天底下狐媚子多的是,没准儿就被勾走了,尤其是江楼月那种,狐媚子最喜欢了!”
初慕一一面找着人,一面说教着云觅。
云觅无奈一笑。
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边走过,江楼月却觉得无比怅然,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又像前世一样,无父无母无友。
可就在这时,云觅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眸中,那暗淡的目光瞬间又有了光亮。
“江楼月!”初慕一上前就质问,“我家无恐呢?”
“哦,他在后面的棋室。”江楼月随口回到。
“棋室?你怎么把他丢在棋室了!”
“他又不是小孩儿了,敢情带出来还要给你带回去啊?”
“你!我懒得跟你说。”
初慕一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急匆匆往棋室而去。
“糖糖……”江楼月上前一把抱住了云觅。
云觅温柔的问,“怎么了?”
“还好,你还在。”江楼月视若珍宝的感慨。
如今的他,一无所有,可却又拥有所有。
云觅笑了笑,说,“我们先回府吧。”
“嗯。”江楼月点头。
二人并肩缓缓走在街上。
“事情都问清楚了吗?”云觅问。
江楼月言,“问清楚了,和我们猜测中的一样。”
他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云觅说了一遍。
云觅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落寞了,她牵起了江楼月的手,轻柔又坚定的跟他说,“你的身边,会一直有我。”
江楼月笑了起来,握紧了掌心中微凉的小手。
云觅是天上的白月光,也是心头的朱砂痣,是救赎,也是恩赐……
次日,江楼月和云觅便决定离开星城。
“云觅,江楼月,你们当真要走啊,要不再留两天吧。”初慕一有些不舍的说到,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江楼月笑言,“怎么,你怕我们一去不来了啊?你以为穷亲戚是这么好打发的?”
“切。”初慕一破涕为笑,又说,“那云觅,你们以后一定要常来啊,他来不来无所谓,但你要来,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
“嗯。”云觅微微一笑点头。
“得了吧,昨晚把我媳妇儿,占了一个晚上。”江楼月不满嚷嚷着。
初慕一不服气,拿他昨天的话反噎道,“女人的事情,你们男人少管!”
江楼月承认,自己被噎住了。
云觅无奈笑了笑。
“江兄。”初慕一身边的李无恐,说,“世间万物瞬息万变,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想对我们而言,最精彩的应是红门城一事吧,而对我来说,最好的一局棋是与你对弈的那局。”
“一局残棋罢了,告辞。”江楼月向他行了一礼。
李无恐回礼,又言,“这月十七,是个好日子。”
“为什么这月十七是个好日子啊?”初慕一不解。
李无恐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