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挂着的木牌在风中翻响,杏林居依旧摇摇欲坠。
经过延问这一通鼓捣,靠床的那面墙好像又歪了一点,倒是院旁的小竹林灭后重生,长得还算茁壮,只不过一时半刻也恢复不了先前的光景。
被紫电怒雷摧轰出来的大坑里又发了出了新芽,断掉的桃树重新勃发生命的迹象。
望着这一派欣欣向荣,茶小葱怎么也想象不出两个时辰之前的电光雷影。
杜婆婆往门前一站,又开始打徒弟:“死小子,叫你修房子你不听!哪天睡觉屋顶塌下来教你好受!”
使君子一边躲闪着推手揉后背,一边苦着脸:“我这不是没睡屋里吗?再说了,这屋顶那么轻,也砸不死人……”
“你还有胆顶嘴!”杜婆婆一火把烧到了脑门上。
丁公藤与黄老三等人均是口观鼻,鼻观心,丢下师徒二人,视若无睹地进了院子。
婪夜在茶小葱身侧低声笑道:“看来这位老婆婆才像是使大夫的亲娘……”
茶小葱睨他一眼,重重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留给他一记背影。
婪夜莫名其妙地怔在原地,却被娉婷好心地提醒了:“陛下,还不去哄哄,王后她吃醋了。”
“吃醋?吃哪门子醋?”婪夜愣是没回过神来。
陶朱公见杜婆婆与使君子师徒二人闹得实在不像话,连忙上前将他们拉住。转脸一看延问与王不留这两大家伙,顿时冒了一头热汗。
丁公藤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陶先生,叫三弟与延问在院子里听着就好。”
延问这时已经收了眼泪,正自好奇地四处张望,但见小花花的脸在面前一晃而过,立即又想起自己受的委屈,当下便寒了脸。那小花花还被使君子抱在怀里,触及对面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将有眼睛的那一面转到了里侧。
使君子一脚跨进自家的门,神经大条地道:“哈,我这院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真是不错。”
杜婆婆横了他一眼,他立即噤声,独揣着小花花蹲在一旁画圈。
茶小葱略略将屋子搜了一遍,并未发现使君子敛藏的“宝贝”,想必已全都搬去何秀姑那儿了。
各自落座后,茶小葱取出信,将信中的大意说了,又将重要部分读了一遍。
持澜仙子在信中说得很含糊,但其中有一点指向却是异常清楚:玄黄岛是渺夜之城的入口所在,只能作为暂居之地,陶然村的居民都是由她从魔界救回来的,想要安顿回中土并不容易,所以思量再三,她选定了与端极派玄奇殿接壤的灵山。也就是说,五百年前,她已定决定将陶然村一众居民送去师门……岂料,后来她身负重伤,再也无力操持此事,竟将这些人留在这座荒岛上,一晃便是数百年。
信是写给返香的,作为持澜仙子仅剩的徒儿,她只能将一切托付于他。但最终,一代金仙却没能走完回师门的路。
“我师门并无先师骸骨,想必就是在这路上出了差池。”茶小葱直觉此事与暮云卿的娘亲脱不了干系。
陶朱公听完信中内容,喟然长叹,沉默良久,眼眶渐湿:“原来仙子早已为我等安排好退路,只是阴差阳错,晚了那么多年。老朽此世能守得今日,已是不枉。”
黄老三擦了擦发红的眼睛,道:“茶姑娘,不,茶掌门,陶然村全村人的命皆是仙子所救,今后种种,但凭差遣,黄老三定会竭尽全力,不负仙子所望。”
茶小葱心中感慨,却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她向来不擅长应付太过煽情的局面。以前,她只道这位仙逝多年的师父名震六界只因法术高强,自己亦是狗戴帽子误入仙途,白得了个掌门称呼,如今观之,才知“掌门”二字责任重大,坐在这个位子上,不仅要维护师门利益,更要懂得纵观大局,拯救苍生于水火。
心中不偏不概,才是真仙。也只有在持澜仙子这样的人面前,陶然村一众为六界所鄙弃的“四不象”才有可能得到一视同仁的境遇。
丁公藤垂眸道:“茶姑娘将仙子的话转述得很清楚,在下也不便多说。眼下玄黄岛朝不保夕,搬去端极灵山也是唯一的选择,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使君子截口道:“没异议,当然没有异议,能去端极派可是我梦魅以求的,要是能见着林仙子就更好了!”
杜婆婆一拐杖敲在他脑袋上:“几时轮得到你小子说话!给我安份点!”
陶朱公倾身道:“杜婆婆可是有何故虑?”
杜婆婆板着脸,将婪夜看了一眼,转而问茶小葱:“听闻端极派二掌门林蜡竹酷爱搜罗天下美男,像他这样的,多是不多?”
茶小葱没想到老婆婆突然问起这个,脑子竟有些发懵,想了想,才发现自己除了对慕容芷才,司徒钟琴与风沉这么几个还算熟识,对其他人居然无半点印象,有时有些支吾:“这个,我对美男不是很有兴趣,所以也没仔细看,比他美的……呃,应该也是有的……不过我呃……”
杜婆婆打断她的话:“也就是说像他这样有的很多了?”
“啊?”茶小葱脑子里一嗡,正对上婪夜那双要喷火的眼睛,陡然忘了自己刚才说的什么。她又哪会知道自己说的那句“对美男不是很有兴趣”扎扎实实地刺穿了婪夜的自尊。
娉婷瞧得有趣,却只能在心里乐呵,憋笑憋得差点内伤。
杜婆婆哼声道:“村子里狐媚妖惑什么都有,呆在这岛上见过的男人总共就那么几十个,来来去去也都看腻了,真要把她们都带回去,看了那些花样美男哪还把持得住?她们没什么名节好说,怕就怕误了仙门的清修,如此岂非违背了仙子所愿,我不同意!”没想到杜婆婆顾虑的却是这一层。
娉婷本来还在看茶小葱与婪夜的小别扭,陡然间听到这番话,登时惊得苍白了脸,但想反驳,又没有底气。她打小对婪夜心怀敬畏,故从未想过其它,若换个人试试,结果定会有所不同。
陶朱公知道村里姑娘们的德性,一时也是作声不得。
唯有使君子极不服气:“仙门弟子个个眼高于天,哪有兴趣对着她们那些庸脂俗粉?像小葱姑娘这样的才是仙门男子的上上之选!”
“你……还真是抬举我。”茶小葱觉得嗓子眼干巴巴的。
陶然村搬迁一事,与婪夜本是毫无关系,所以他一直没插话,但看娉婷与茶小葱二人都下不了台,才悠悠地道:“修仙者凡事应懂得迎难而上,成与不成,皆与外物无尤,受不得诱惑,自是修行不够,何必归咎于他人?杜婆婆一番好意,我等亦是明白。”
杜婆婆看向茶小葱,瘪着一张老脸道:“老身也是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两位觉得没有大碍,一切便遵照仙子所示,今日动身。”
茶小葱忽然目光一闪:“等等,还有一事。”却是看向了娉婷。
娉婷心中一咯噔:“王后请说。”
茶小葱淡淡地道:“你我有先约在先,如果能解决陶然村迁址一事,便将渺夜之城的入口告之于我,此话算不算数?”
黄老三等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茶掌门要去渺夜之城?”
茶小葱见各人表情异样,也不相瞒,坦然地点点头道:“此去渺夜之城,本是想找回我失踪的徒儿……”便将暮云卿突然失踪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陶朱公微一沉吟:“今日是朔日,要去渺夜之城非明日不可。”
茶小葱不意有他,淡然道:“你们只需告诉我怎么去,并不会眈误大家出岛的时间。”
丁公藤沉声解释:“姑娘怕是误会了陶先生的意思,当年持澜仙子拼死相救,我等早已将生死托付于她,离岛之事,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之前我等对姑娘有所误会,才鲁莽允诺了婪夜公子的条件,但此一时非彼一时,如今我等知道姑娘的身份,便断断不能答应了。”
“你们这是要出尔反尔?”茶小葱怒了。
“姑娘稍安勿躁……”丁公藤犹豫道,“我等此番反悔,无非是为姑娘着想,魔界之人向来排外,几千年来,从未听闻有异族存活。姑娘此去,唯有死路一条。”
“若是如此,我更不能放弃,我那徒儿自小在羽族长大,性情单纯固执,如有意外,我如何向师门交代?”茶小葱霍然起身,却被婪夜拉住。
婪夜微微摇头:“小葱,不妨听公藤说完。”
丁公藤抬头望向她,眸中平静无波:“令徒能够听见魔音,说明他身染魔征,也算是半个魔族,据在下所知,魔族人虽然残暴,却极少对本族人妄动杀念,他应该暂时没有危险。如果姑娘信得过在下,在下愿代姑娘前去魔界一探虚实。”
“你?”茶小葱没想到他会主动请缨。
“在下说过,公藤之生死早已托付于仙子,能够为姑娘略尽绵力,也不枉当年仙子搭救之恩。”丁公藤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但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于他而言,去趟魔界不亚于一次远游。但茶小葱却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危险重重,当年他们又为何要千方百计逃离魔界?
使君子最是耿直,看众人都不为丁公藤说话,急得直跳脚,当即插言道:“二弟,有什么事大哥帮你挑着,你好不容易从那地方出来,现在又回去,焚音他不会放过你。”
丁公藤面无表情:“我的位子早已有人接替,时隔那么久,又还有谁会真正记起?”见茶小葱仍是一脸疑虑,又道,“姑娘不用担心,既然对方以魔音召唤,应是有所图谋。在下于魔界还有几个朋友,要打听消息并非太难。”
使君子仍旧担心,但看丁公藤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反对,只得悻悻作罢。
茶小葱虽不愿丁公藤为自己涉险,却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思量再三,才又道:“要不,多带几个人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丁公藤不便拒绝,想了一想,指向娉婷:“就她吧。”
娉婷欣喜抬头,望向婪夜,见婪夜首肯,才放下心来:“属下定不负王后所望。”
杜婆婆看她穿得一身银白胜雪,却妖里妖气没个坐相,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一拄拐杖转身出门:“就这么说了,老身回村里叫他们准备准备,公藤,你自己小心。”
使君子还想跟茶小葱等人说些话,却被杜婆婆一手一脚地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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