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弟子……弟子舍不得师尊……”
夏完惇支支吾吾的,眼神中却满是希翼,陈夏一怔,看向来送行的夏允彝。
只见他笑呵呵的对自己眨眼,一下子他就明白了,伸手揉揉夏完惇的脑袋,含笑问:“惇儿是想跟为师北上,又不敢开口是吧?”
“啊!师傅您看出来了呀?”
陈夏瞟了一眼夏允彝,嘴里却对着夏完惇笑骂道:“你爹那小心机,还能瞒得了为师,一定是他撺掇你的吧?”
夏完惇害羞的挠挠头道:“也不全是,以前父亲去游历都带上徒儿的,说是增长见识,京师徒儿还没去过呢。”
陈夏这才想起,夏完惇正是从小跟着他爹到处游历,才眼界开阔,胸怀天下的。
点了点头,他沉吟道:“为师带上你当然可以,但为师此次上京,恐怕皇上又要找我做事,我不在时你得跟着姜姨,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话音刚落,夏完惇点着小脑袋连连答应道:“嗯嗯,徒儿一定听话,师尊时同意带徒儿去了吗?”
陈夏哈哈大笑,搂着他的小肩膀道:“为师就你一个徒儿,不带谁也不能不带你呀,去跟你爹告别,咱们走了。”
“哎”
夏完惇屁颠的跑向父亲,陈夏抬眼看去,只见夏允彝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儿子。
陈夏眼珠子凸出来,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夏允彝得意的笑道:“贤弟啊,为兄这神机妙算不错吧,早准备好惇儿的换洗衣物,就知道你会带上他的。”
“我呸!兄长你好猥琐,算计自家兄弟还有脸说。”
“切!为兄虽说没你帅,可也跟猥琐不沾边吧,你这是污蔑!”
……
兄弟两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攻击,夏完惇早就跑回来,被夭夭拉上马车去了,他两这才正经的告别。
“少爷,惇儿就带了两件换洗衣裳,一双鞋,夏老爷这是虐待咱们惇儿。”
上车不久,夭夭就开始告状,陈夏哭笑不得的点点她的额头道:“傻丫头,夏大哥这是做个样子,让咱们知道他早有准备,惇儿的衣裳我这做师傅的,难道不会准备吗?”
“哦,原来这样,没欺负惇儿就好。”
夭夭满意的点头,可还是吐槽夏允彝一句,小丫头很有做人家小师娘的觉悟,明明是小姐姐年纪的,偏偏要学着像个老母亲。
夏完惇也对这位只大自己四岁的小师娘很是尊重,夭夭虽然还没收房,但伯爵府上下斗都知道她是姨娘。
他当然也知道,而且平时陈夏不在家,教他练武的也多是夭夭。
伯爵府高手很多,但唯一一个夭夭,是陈夏亲手教出来,对陈夏的武学她最有发言权。
一路无话,四匹马拉的马车跑的很快,仅仅四天时间就到了京城,比普通的马车快了两三天。
陈夏南迁后,把建在密云的伯爵府卖了,好在萧玉的东丹公爵别院还在,不然他只能住到城外的农庄去了。
农庄是御赐的不能卖,否则也让他卖掉了,他奶妈一家搬走了,留着确实没用。
熊大结了婚,在京城买了自己的房子,自然把父母接过去住,他也不能阻止,不然对熊大的名声不好。
会被人误会不赡养父母,一个不孝的罪名,足够丢掉官职。
“林管事,派个人去熊千户家通报一声,下午我过去看我妈。”
别院还留着一部分人,而且几乎都是汉人,女真人大部分被萧玉打发去登莱的公爵府,还有一部分护卫跟着南下。
萧玉很谨慎,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在京,留下女真人在别院,万一惹出事来有嘴都说不清。
管事林云是别院现在主持运作的头领,接到陈夏的命令,马上让人去办。
另一边陈夏还上了一道折子进宫,说明自己到京了,下午去看望奶妈,明天等着皇帝召见。
朱由校接到折子,笑骂一句道:“这浑小子不想第一个来见朕,想的是见他奶妈,朕就这么不招他待见?”
说完自己沉默了,魏忠贤一看他那神情,马上明白他这是被勾起想念客氏了。
眼珠子一转,魏忠贤马上转移他的注意力,笑眯眯的说道:“皇上,东厂那边传来消息,横山伯此次进京,带着一个小男孩,听说是他的弟子,很得他的疼爱呢。”
朱由校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好奇的问道:“他还收徒弟了,多大了、家世背景呢?”
东厂肯定调查过,就连锦衣卫也调查过,这是对朝廷重臣的惯例。
陈夏不在朝中为官,可身上那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职位,一直都在。
而且身怀圣旨,主持松江府开发,和主持淮扬开垦,这两项任何一项,手底下都管着许多人,的确算是重臣。
一清二楚的魏忠贤,低眉顺首的回答道:“那孩子叫夏完惇,其父是嘉定县知县夏允彝,天启十年,于杜麟征、周立勋、徐孚远、彭宾、陈子龙、李雯七人一起成立几社,南直隶人称几社七君子,算是东林党别枝吧。”
“东林党!七君子!”
朱由校眉头皱起来,他知道陈夏跟陈子龙交情极好,可不知道陈子龙他们竟然结社,而且还是东林党的支脉。
看一眼魏忠贤,朱由校问道:“现在他们还有一起讨论时政吗?朕记的陈子龙在九江,夏允彝在嘉定的话,那其他几个呢?”
魏忠贤腰更弯了一些,恭敬的回答说:“周立勋前两年病死了,剩下六个不常在一起,但还是有聚会,不过他们跟东林那些人又不同,好像是真心做学问,聚会也是在做文章,偶尔讨论时局,也都是关起门,不曾去外面蛊惑百姓。”
“哦!那他们结社为了什么,不会就为了做学问吧?”
魏忠贤点点头道:“东厂、锦衣卫都曾调查过,没找到他们蛊惑人心的证据,得到的都是在做学问,好像他们结社有个宗旨,奴婢没读书,搞不懂。”
朱由校脸色好看多了,摆摆手道:“算了,你去传讯一声,让致远明天早朝后进宫。”
魏忠贤应着走了,另一边陈夏悠哉游哉的走路,牵着夏完惇走路去熊大家,马车跟在后面。
“惇儿走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感触?”
他当然不是问弟子累不累,而是问他对京城市井有什么见解。
夏完惇仰起头,看着他认真道:“师傅,这里人很多,富贵之人更多,但寻常百姓,比咱们南直隶更穷困。”
“哦!何以见得?”
陈夏兴趣的问道,要知道京城是大明的脸面,连乞丐都很少,一被五城兵马司发现,都会被驱赶出城,去周边县城去乞讨。
自己这弟子才十岁,这眼力见竟然这么好,不愧是史书上记载的少年英雄啊。
夏完惇见他有考校自己的意思,更是畅所欲言道:“衣裳服饰看不出好坏,但精气神可以看出,徒儿看见好些个穷苦人,眼里只有空洞,那是麻木的神情,不像咱们南直隶,虽然穷人也很多,但这种麻木的人却不多。”
“好徒儿,为师这辈子最幸运的,恐怕就是收你为徒了。”
陈夏开心的赞赏道,跟在他两后面的马车中,夭夭清脆的声音响起:“少爷哪里是收徒,明明是抢回来的,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夭夭还没忘记,当初他是赖皮要收徒的,夏允彝抹不开面子,只能答应他。
这话呛的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扭头白眼了一下,可惜马车帘子挡着,他这表情是白浪费了。
好在夏完惇给面子,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道:“师尊过誉了,徒儿哪有那么好。”
心情转好的陈夏,乐呵呵的牵着徒弟继续逛街,眼看过了热闹的街道后,才上了马车去往熊大家。
“妈、熊叔我来了,咦!小花今天回娘家啦,快过来让我看看。”
熊老实还是少言寡语,叫了声少爷就站一边去了,李翠娥看到他开心的合不拢嘴。
熊小花笑吟吟欠身道:“少爷可来了,再不来人家就家去了。”
熊大的妻子白秀珠,落落大方的招呼大家,张罗着吃的喝的。
陈夏嘻嘻的笑着,问了声家里安好后,叫过夏完惇给他们行礼。
熊小花在他去年出京前也结婚了,丈夫是他找的,李香君的大哥吴宜松。
李香君两个哥哥,大哥吴松,二哥吴柏,其父原是在京武官,苏州人,跟着东林党弹劾魏忠贤被下狱。
那时候李香君才刚出生没多久,而后一家人流浪回乡,八岁时她被卖给李贞丽,家人困苦继续流浪,多年不闻音信。
陈夏赎了李香君后,帮她找家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
当初兄弟两被找到时蓬头垢面,几乎跟乞丐没区别,被陈夏安排进锦衣卫,一段日子后身体好了,才看得出长相不错。
熊小花看过后很满意,吴宜松也喜欢熊小花的朴实能干,夫妻两还真对上眼了。
“惇儿拜见熊爷爷,拜见李奶奶,拜见熊伯母,拜见熊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