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怀山见龙一如此,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给他时间做最后的决断。小春本已心如死灰,也曾渴望有人来救他,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是龙一。他心中感念,却也不愿叫他冒险,忙道:“龙大哥,你能这么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今天就算我叶小春命不好,你别管我了,快走吧!”
龙一顿了一顿,竟冷笑起来:“走?走哪儿去?我既然来了,八成是走不了了!”
小春一愣,瞧着眼前高手如云的局面,即便他二人拼尽全力联手抗敌,怕也没有一丝生机。他突然自嘲般笑了笑,不知为何会落入这般田地。
而这时,龙一却突然开口:“牧前辈,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敢违背司徒骏的命令!但是关于聂饮柔,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这话一出,人群中的沈雀眼底闪过一道寒光,被龙一敏锐地捕捉到了,冷冷一笑。
“什么事?”牧怀山警觉道。
“我若说了,怕你不信。你不如问问沈雀,你的心上人,可还尚在人间?”
牧怀山倒吸一口凉气,寒冷的目光如刀锋一般落在了沈雀身上。众人恐惧,沈雀却仍是神色自若,丝毫不为所动。
片刻后,他开口:“牧老弟,柔尊她……早在十年前就已阖然辞世了!”
话音落地,整整半柱香的工夫,牧怀山才从惊慌错愕中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沈雀并不回答,神色不变,显然是默认了。
牧怀山几乎站不稳,惊骇的眼神里透露出跌入万丈深渊的绝望,叫人看得十分不忍。
“不可能,不可能……”他仍是不敢相信!
“我没必要骗你,沈雀也没必要骗你!”龙一冷道。
“不会的,饮柔没死,她不会死的!如果她真的死了,而且已经离世整整十年,凡儿不可能不告诉我……”
“因为在聂凡的心里,根本没有生死的概念。你要是不信,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你向聂凡询问聂饮柔消息时,她都是怎么回应你的?”
牧怀山一怔,陷入沉思:“她说……她总是说,饮柔睡着了……”
说出这话,他登时意识到不对。整整十年,每当他问及聂饮柔时,聂凡的回答总是这般。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次次都是如此,又怎么可能。他知道聂饮柔本就身体虚弱,又经历种种变故,心生忧郁也是寻常。
况且他顾及男女之别,虽然对聂饮柔牵挂得紧,却也不敢多问,如此一来,每回听见聂凡回答说母亲睡着了,也就没有多想。如今骤然回忆起,才知天人永隔,早在十年之前。
牧怀山愕然惊骇中,龙一冷道:“牧前辈,事到如今,我便将真相全部告知你。聂饮柔前辈十年前便已离世,此事为真,可怜前辈对她用情至深,甘愿为她困守七重阁整整十五年。这十五年来,你二人虽然近在咫尺,但碍于前尘往事和灵雀山庄的规矩,却硬是一面也未曾再见。牧前辈,这相思之苦不好受吧?”
“你……你……”牧怀山心神激荡,无法成言。
“前辈至情至性,龙一佩服。但前辈方才说,我不敢杀了这位‘柔尊’,是因为没办法向师尊交差,这话不错。但现在聂饮柔已是一具死尸,我带不带回去都无所谓,又何来难以交差一说。倒是前辈你,十五年未曾见到你的心上人,若是能让你再见她一面,只怕要你付出任何代价,你也愿意吧!”
牧怀山浑身一震,完全说不出话,显然龙一的猜测正中心坎。
龙一肃穆道:“前辈放心!聂饮柔虽已死了十年,但沈庄主神通广大,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以叫她肉身不腐,时至今日仍是当年模样。前辈若想见她最后一面,并非难事,只是……方才我说的条件,还望前辈重新考量!”
平平淡淡一席话,顿时将局面扭转了过来。牧怀山虽然心伤,但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的心思立即到了聂饮柔的尸身上来。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她最后一面,这是他现下心中最强烈最迫切的愿望。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分析眼前形势。
凤三、麟四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交给龙一不是问题。可叶小春残忍地将孟九歌杀害,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可是眼下,龙一以聂饮柔的尸首为要挟,铁了心要保叶小春,直接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要么,暂时放弃为孟九歌报仇,放他二人离开换取聂饮柔的尸身,要么,现下就率领众人一拥而上,将小春拿下。
至于龙一,牧怀山并没有十分把握将他擒获,不说十分,甚至是一分都没有。龙一身负重伤是真,但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带着聂饮柔的尸首从七重阁顶消失,显然已恢复了几分武力。此刻,若他拼尽全力与龙一交战,他未必会输,但龙一想逃却也不是难事。而只要龙一离开这个房间,只怕他再要与聂饮柔相见,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一边是心中挚爱,一边是手足挚友,牧怀山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房间里,没有人敢说话打破沉寂。好半天,龙一冰冷开口:“牧前辈,你选吧!”
牧怀山双眼极其阴寒,瞪向龙一的眼神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然而龙一半点不惧,神色极其冷静,硬是将他的汹涌杀意全部挡了回去。
“你……你们走吧!”好半天,牧怀山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人群震惊,无不怫然。
小春也很是惊讶,竟没想到牧怀山就这么屈服了,然而龙一的反应却是不咸不淡,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就这么离开。因为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慢着!”不出龙一所料,果然有人开口,乃是一身阴寒的丁克岩。他继续道,“牧前辈,叶小春是留是放,你说了不算!”
“贤侄放心,今日虽放了这小贼离开,但并不代表孟兄的大仇就这么算了。终有一日,我会将他抓回孟兄坟前,亲手杀了向孟兄谢罪!”牧怀山冷道。他说这话,既是给身为人子的丁克岩一个交代,也说明了他做出这个决断的理由——叶小春放了还能再抓,但聂饮柔的尸身若是放过,只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