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再次把矛头指向韩影,倒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那万壑东不由皱眉:“小子,你这绕来绕去,都把我绕糊涂了。照你的意思,你的师父竟不是赵长老,偏偏就是韩长老不成?”
“师父就是师父,即便他不认我,我也不能不认他。韩影就是我师父,这还有假?”
“可韩长老不练刀法,圣仙门人人皆知,他又怎么教你呢?”
小春擦了擦眼泪,道:“这位好心的哥哥,你肯耐心听我说话,弟子十分感激。”这话一说,倒是先让万壑东心头一暖,又听小春道:“说实话,我也不知这其中的缘故。师父半月前在山下收我为徒,前两天把我带入山中,说要让我正式拜入圣仙门下。我自然欢喜,可不想上山之后,师父却把我关在地牢里,好不容易今天放我出来,却又让我认别人作师父,方才还要拿刀伤我。我就纳闷了,若师父真像他所说的不练刀法,方才使的,又是什么呢?”
“简直一派胡言!”那韩影早已是通体暴怒,吼了起来,“本长老习武三十年有余,即便不习刀法,便连最基本的刀术都不会了吗?这圣仙门中多得是练刀之人,哪怕三十余年未摸刀,老子看也看会了。”
小春心头一喜,叫道:“是了。师父看也看会了,那怎么弟子会一招‘海底捞月’,便可说成是什么赵长老教的呢?”
“这……”一听这话,众人竟不约而同都拿眼睛去溜韩影,显然是起了猜疑之心。
万壑东瞪圆眼睛,半天吐出一句:“这小子说的,倒也十分在理。”
“什么在理。万楼主,切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弟子并未胡说八道!”小春高喊一声,硬生生把话头截了过来,“本来弟子不该把师父的计策拆穿,可是一来,师父并非真心待弟子,叫弟子十分伤心,二来,我与这姓赵的老头素不相识,怎能任由师父这般栽赃陷害。现在事情的是非黑白,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诸位若是不信,尽可来试试我的内力。”
万壑东道:“为何要试你的内力?”
小春道:“我会冲灵刀法不足为奇,可若是遇上真心待我,不惜违背门规收我为徒的好师父,肯定是要倾囊相授的,又怎么会只教刀法,不教心法?诸位试一试便可知道,我身上没有半点内力,因为自始至终师父就没教过内功心法,只教了这几招照葫芦画瓢的烂招数!”
“你小子说得,也甚合情理。便让我来试上一试。”人群中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冉须大汉,一身遒劲肌肉,本是十分吓人,眼下小春瞧着,却觉得说不出来的可爱。那大汉搭一把脉搏,辨了片刻便道:“不用争了,这小子分明一点内力没有,怎会是赵长老的弟子。不可能,不可能!”
一人罢了,万壑东也上前来,搭脉片刻便道:“果真没有半点内力,想来,这小子确实不是赵长老的徒儿。”
韩影急道:“即便没有内力,又能说明什么?或许赵绰压根就没传这小子内功心法,也未可知啊!”
此话一出,倒是明显让众人不肯认同。北楼楼主冷春常道:“赵长老向来爱才如命,门中弟子皆是精心指点,若是中意到了要收到门下,又怎会不倾囊相授呢?想当初,段逍遥那般狂妄自大,赵长老都是百般疼爱,跟亲生儿子一般,现在又怎会藏私?再说,当年段逍遥逐出圣门之后,赵长老已发过重誓,此生不再收徒。所以依我看,这小子断然不会是他的徒弟。韩长老,这一回只怕是你弄错了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戏谑味十足,明摆着是在讥讽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来,韩影虽是圣仙门阴长老,在门中威望也不过如此,倒是赵绰虽然迂腐了一些,到底年资、威望摆在那里,众人倒也不敢落井下石。
这两边吵得厉害,小春跪在一旁,心中却是狂喜:“想当初,师父本是要先教心法再教招式,我觉得练内功无聊,才求他老人家先把那三十三招刀法都教了我,心法反倒没来得及学。没想到今日歪打正着,倒派上大用场!”
小春心中得意洋洋,那韩影却早已面如土色,而坐在上首的莫苍龄更是两眼恶寒。此人本是满心期待今日这场好戏,不想被小春一番胡搅下来,竟是风向大变。莫苍龄向来多疑,此前对韩影信了八九成,如今见小春口口声声喊他师父,再想赵绰此人向来迂腐至极,像私收外徒这种大逆门规之事,确实不像他的性格能干得出来的,当下对韩影也是半信半疑了。
韩影如何不知莫苍龄为人,眼下却是有苦说不出。叫他如何想得明白,赵绰老顽固一个,却收了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地痞徒弟,害得他狐狸没抓到,徒惹一身骚。韩影恨不得一手无影针,把小春扎成个筛子,可是这样一来,便坐实了他设计栽赃阳长老的罪名,不说到时候莫苍龄是否会维护于他,便是今日一番辛苦打压赵绰得来的局面,也会荡然无存。这自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所以即便恨得牙痒痒,韩影也只能任由小春撒泼胡闹,全然没有半点办法。
最后,还是莫苍龄站出来,只说小春是胡言乱语,话不可尽信,将此事遮掩过去。没能成功往赵绰身上泼脏水,他便还是那个居功至伟的阳长老,莫苍龄少不得好言好语请他起身,又是赔礼道歉。赵绰倒也明白,眼下若是给台阶便下,反倒显得有些虚心,便只跪着不起,直到莫苍龄再三承诺决不再打进取中原武林的主意,他才善罢甘休。这一通排场摆下来,众人更是深信小春非他徒弟,却也对此迂腐木讷、恣意骄狂之人更添厌恶了。
小春仍被关回地牢之中,一连数日颇为平静,与前几天的日子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每日送来的饭菜要丰富许多。起初,小春还以为是师父安排的,可是转念一想,师父眼下处境艰难,又经历了上次的风波,自然明白与他撇清一切关系,才是保全他也是保全自己的唯一办法。
可不是师父的主意,那又是谁这般有心,要给他们改善伙食呢?
小春苦思冥想不得,便也懒得理会,只管放心享用。这一日不知是早是晚,又有两名弟子送饭菜来。此时已是两人关押在此十余日,小春倒还耐得住,那程棠却早已心慌不已,一见人来便破口大骂:“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关着本姑娘?有本事,叫你们领事的过来,关着我们又不肯露面,算什么英雄好汉!不要脸,懦夫,禽兽,畜生……”
那二人显然受过严格的教训,仍是一句话也不说。程棠哪里甘心,将两人递进来的饭菜尽皆砸了出去,这一下小春不干了,吼了起来:“你这臭娘儿们,发疯就发疯,砸我的饭菜干嘛?你不吃,我还得吃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们现在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你还有心思吃饭,你是牲口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大小姐?”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你是不是男人啊,不会想办法啊?”
小春嘴角一瘪,倒在地上:“你堂堂点苍派掌门的女儿都没办法,我一个地痞流氓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我觉得这儿也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住,什么也不用操心,多好!”
“你……”程棠气得说不出话来,想着离家已有半月有余,爹爹娘亲不知怎样担心。现在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心中甚是委屈,又是思念父母,眼泪便涌了出来。
小春经过前几日的那场风波,对韩影为什么把他们抓到这里,心中倒也再清楚不过。只是事关师父,当日程棠问起,他便只是糊弄过去,什么也没说。然而小春心里也明白,程棠被关在这里纯粹是受了他的连累。见她这般伤心绝望,也是极为不忍,便心想:“这么关下去也不是事,师父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会不会再受暗害,我需得想个法子逃出去才行。”
说是这么说,思来想去却没有主意。谁知过了片刻,方才送饭离开的那两个人又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小春心中疑惑:“打翻了饭菜,这么快又送过来,若不是有人特意嘱咐,那便是……”瞧着送饭二人脸上恭谨神色,与刚开始关在此处时大为不同,小春心中便猜到了四五分。
此时程棠因哭得累了,又腹中饥饿难耐,缩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小春见她不能捣乱,当下心中起了一计,故意道:“哎呀,这地方我也是住够了,也不知师父什么时候来接我出去。”
一听这话,那送饭的两人本是在侍弄碗筷,明显皆是一愣。
小春心中叹一句“果然如此”,又装模作样道:“看来师父真的生我气了。哎,也怪我,那天在大殿上不该那么顶撞他老人家。可是,我也是晕了头了,以为师父当真不要我才胡说八道的。现在想想,师父在山下的时候对我那般好,想来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吧,现在又怎会不要我呢。哎,我真是蠢笨得紧。”
这一番话出来,那二人早已眼冒精光,好几轮眼光交换之下,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果真是韩长老的弟子吗?”
<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