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二十、二十二、二十五......天南道北部也一连串地发生了暴民作乱事件。
不独天南道如此,东西两侧的西关道与望海道,也几乎同时爆发了由头不知如何形容,过程、形势,暂且也大概能归为农民起义的大规模事件。
二月二十三,西关道古瓷大火,烧毁了连同官衙在内的大片所谓官居坊。查案之下,方知是一伙小民,因为赈灾物资拖滞不得而泄愤作乱。官老爷自然气愤难平,又恐事出有因扯掉自己的乌纱帽,便恶人先告状,将那伙人告到了上一级那里。
这是一起官告民的案子,事件因为含了“本末倒置”和“黑白颠倒”两个词,自然不能善了。从那场大火起,卷进案子的凶手越来越多;也因那赈灾之事,牵涉其中的官员也越来越多。在道理讲不通的情况下,自然演变成了武力解决问题。
同日,也是二月二十三,望海道有一起民事纠纷,最后引发了一连串民告官的是非。
事情起因是因为一桩方圆十三亩的山林归属问题,引发了一场民间纠纷。后来因为官衙插手,双方纠纷未曾得到公平解决,偏又因为诉讼费的事情,两家却突然干戈玉帛,反而一起将那官老爷打了。后来事情越闹越大,从乡里闹到县衙,打了县老爷后,又告到了州府,继而这州府老爷也不明所以地吃了拳头。
大约这两家的婆娘太过泼辣,撒泼打滚,骂人动粗......反正,自打了那县老爷后,一边扬言要讨公道,请乡里乡亲的从旁见证,一边就不断地找那上一级打官司,却又每每不肯信服,气结之下耐不住暴脾气,犯了老毛病揍了官爷,旧事未了,再惹官司。
从二月二十三日事发,到二月二十八日申诉跳上一级,然后是三月初一,三月初七,十一、十三、十五、十九......频频换衙投状,官司越打越大,是非越惹越多,牵扯官员越来越多,状子名目也越写越离谱;同时,一路告状,也离家越来越远,后头跟着看热闹鸣不平的人也越聚越多。而这些跟着起哄的人,身份也越来越杂,脾气也跟着那两家的人,越来越差,身手嘛——,好像也越来越好。
并且,闹到最后,两家人说是要进京告御状,这跋山涉水的路线却不便利往北,反而折向西去。
两处事件各自西关道西南端和望海道东南角起,滚雪团似地越闹越大,聚众越来越多,话题涉及也越来越叫人唏嘘。如此,渐往天南道慢慢靠拢,同时,也一步一紧地迅速向北移动。
而丰林道则比较奇怪,没打官司,直接就是一路连连的江湖追杀。
事情自东部一家马场失窃而起。最先是有两伙江湖人马在附近械斗,然后,其中一伙落败便择路而逃,逃跑时,顺手牵了马场的一半为坐骑,绝尘而去。紧接着,另一伙人立时效仿,牵了剩下的马匹扬鞭追赶。追到半途,便又是一场刀影狂乱的打杀。然后又是一跑一追。
此事与民无关,因为场面太过血腥,官老爷也不敢管。
只是,这桩江湖追杀起因不明,人马过处,还另有蹊跷之事。
大约这两伙人马玩命厮杀、红眼追奔太过,以致手头器物损耗厉害,需要频频替换。故而,所过之处,常有马匹失窃、官银被盗、兵刃遗失之事。只是,追来跑去,打去杀来,人还是那两伙人,马匹还是各人一骑,刀剑还是人手一副。
说那些失窃事件同他们无关吧,只看他们如此仿佛两群野狼狭路相逢的追杀打斗之势,那座下的马匹却从无伤残、不知疲软,衣服长穿不破,刀剑永不豁口、卷边。既是常换常新,怎不需要银子?不见花钱买,怎与失窃案无关?不过,既与小民无关,大家自是远躲是非为好。官家也疑心,可是无凭无据的,谁去招惹这群阎王爷?再有就是,虽是每每盗窃案事发前后,都有人见这两伙人马附近打杀。只,这银子好说,兵刃携带大约也有法子解决,可是这马呢?替换下的去哪儿了?
这桩江湖追杀还有古怪之处。将他们的行踪用笔标记,可见在丰林道辖域内,以东北西南走向的涡河水为界,一半受尽滋扰,一半却是安然无事。在东部一片地区来来回回追杀了一段时日,他们便直接由东向西奔向京畿道和鹏城所指方向,却在不过一半辖域时,陡然急转南下,沿东南方向西进,奔了天南道东北角。
谷阳道起事后大举南下,是因为有徐双成;干山道是因为有赵家堡和郑翘楚;木槿道是因为有鬼眉的老巢和司马狴野及阿木;天南道是因为有了关天行。除开丰林道和暂时尚未祸乱事起的熙阳中部腹地,这东南、西南两处的望海道和西关道,其间自然不无鬼眉及其门众的关系,或许也和关天行有些瓜葛。
在二月二十三日关天行带人打砸县衙之前,他曾往外给几位故旧送过信。信封上指名专人亲启,内容不得而知。而就在这些信抵达收信人之手后,望海道和西关道才紧随天南道先后出了是非。其后,天南道中路向北推进,两侧,望海道和西关道则是北进之中,同时靠拢天南道。
然后,于三月末,在天南道中部墨州,三股民众汇合。同时,从丰林道出、自东北角探入天南道的那两伙江湖匪类,也抵达了墨州,却是戎装上身,面容整肃,再无相互追杀打斗的痕迹。这两拨改头换面的江湖侠客一到,那三股民众也立刻跟着改装。
三月二十八日,墨州扯起“平定”大旗,挂了“关”字帅幡,由关天行坐镇指挥,齐聚的民众之流,变身成为骑射兵马,再由墨州为点,发散状喊杀出营,以彻底收服三道为第一目的,然后,挺进鹏城!
南部三道举旗不易,因为缺少兵马军需;造反却也不难,因为熙阳帝治世长期的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