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恶鬼身材与张凤府二人大同小异,这倒省去了乔装打扮的麻烦,只需要将两张恶鬼面具带在脸上,再稍微注意一番言谈举止,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出现,便不会有多大问题。
一入楚江殿便远远闻见一阵酒肉香气,这在修罗道倒是极为少见,这楚江殿之中竟好像是一处山寨那般热闹无比,就连楚江殿的布置以及恶鬼分布都像极了山寨,此时此刻正是众山寨喽啰聚在一起吃肉喝酒的时候,张凤府与叶白荷的突然出现并未让正围拢在数十张桌子的喽啰注意,原本就小心谨慎的张凤府二人见此情形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这楚江殿的喽啰们之间也并非全都认识,这样一来倒是方便许多。
一张桌子四个人,粗略计算下来,单单是这殿堂之中的人都不下两百个,男男女女都有,十之七八的人都带着面具,余下的人,倒是有那么一些一眼便看出来与众恶鬼大有不同。
这其中又有一个断臂男人高坐在楚江殿最为上方那一个位置上,正与身旁一个面目丑陋的白衣女子推杯换盏,在其身下分别又有三个人分左右而坐,两男一女,两个男的分别应当是柳叶,墨鱼,至于那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当是地榜排行榜第三的纸鸢无疑了,三人当中,只有纸鸢是女人,只是这名字实在当不得纸鸢这两个好字,那中年妇人大约能分出两个自己,张凤府在心中估计了一番,偏偏生而如此丰腴,吃东西时候却是细嚼慢咽,不过这中年妇人长的倒是也不算太差,属于关了灯还能下得去手类型。
这个女人排名第三,仅次于黄泉与冷月之下,至于那个真有一对女子一般弯弯柳叶眉的同样约摸三十来岁腰间扣着一条银色腰带的男人,当是地榜第四柳叶无疑。
传闻柳叶实力也是七品,兵器是一把剑,但是却无人见到过那把杀人兵器究竟是什么样子,因为见到那把剑的人现在几乎都去鬼门关报了道。
墨鱼,人如其名,皮肤黝黑的如同黑炭,偏偏还穿着一件黑色劲装,若非这楚江殿之中的墙壁之上还有长明灯火,从张凤府这边看过去绝对难以发现墨鱼这个人的存在,倘若这个地榜排名第六的家伙想要阴一个人,不需要经过多么周密的计算以及布置,只需要等到一个月黑风高天气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别人背后就行。
“真是三个棘手的家伙,好在我们今天并没有打算直接收拾楚江王,否则今天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凤府不禁侥幸之前没能提前杀了不知藏匿在何处的灰鼠,否则就这么一下自己与叶白荷二人多半也得折损在了这楚江殿之中。
混进来的张凤府在一一认出楚江殿这几位分量极重的人物之后便将目光又在人群中仔细搜索,让人疑惑的是即便将这几百人一一看的清清楚楚,也依旧没能看到江门三鬼的影子。
“楚江王寿辰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见了江门三鬼?难道这倒霉的三个家伙竟被楚江王干掉了?”
张凤府心中有疑问,但现在正在楚江殿之中,并不好下手,更何况若是江门三鬼真被楚江王卸磨杀驴,方才问起那看门的两个倒霉鬼时候,那两人绝对不该是那般神态。
“再抓两个人来问问。”
叶白荷轻声道。
“还必须得抓紧时间,一但门口那几具尸体被发现可就遭了,进的来出不去,到时候上面那个家伙只需要将出口堵住,我二人可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明白。”
眼下自是不适合在楚江殿动手,好在楚江殿规模不小,除了用来聚会的大厅之外,还有兵器房,有练武场,甚至还有准备饭菜的地方,这倒让张凤府有些眼红。
“这家伙倒还真的是懂得享受,和他比起来,我那秦广殿可真的狗屁都算不上,等解决完了这里的事情,我是不是也该让岳老三两兄弟好好参考参考怎么将我秦广殿好好改造一番才是。”
“那也得解决了眼下的事情再说,好了,有人来了,躲起来。”
趁着无人注意时候闪身入了一条往来恶鬼端盘送菜的通道之中,偶然见两个恶鬼端着菜盘与空酒壶出入,张凤府与叶白荷埋伏在暗处,正要齐齐出手制住两个恶鬼时候忽然又闻一阵脚步声,不得不及时收手重新遁入黑暗。
是一个面目丑陋长满毒疮烂肉的女人,一如既往一身白衣,身形娇好,唯独坏在了一张脸。
这张脸张凤府自是再熟悉不过,若非因为这张脸,也断然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只是花如玉分明在跟楚江王饮酒,突然来这准备饭菜的地方做什么?
那两个端着菜盘的恶鬼见花如玉缓步前来,原本通道就不大,更是直接分作两旁规规矩矩为花如玉让出了一条道路。
花如玉先从二人中间经过,浑身散发着的腐烂味道并未让两个恶鬼皱眉,倒是让暗处张凤府屏住了呼吸,这味道实在不太好闻,别的女人身上萦绕着的都是淡淡女人香味,唯独这个女人散发出来的却是比茅坑里的大粪还臭的味道。张凤府很相信花如玉之前是一个绝顶美女,若非被野狼打入修罗道也断然不会如此,不禁隐隐有些为花如玉可悲,试问天下又有什么女人不希望自己比别的女人更美,不希望自己比别的女人更有魅力?
可偏偏花如玉要对自己如此,对自己都如此狠,这也解释了花如玉之前在秦广殿的所作所为。
只可惜,这样一个身世经历可怜的女人,注定要死在自己刀下。
张凤府才闪过这个念头便突然见到花如玉停住了脚步,正疑惑是否自己暴露了什么行踪时候花如玉突然转回身对两个毫无情绪波动的恶鬼道:“那三个家伙还是不肯吃?”
一恶鬼道:“禀大人,没吃,一口都没吃过,非但不吃,而且还将我们送去的所有食物跟水打翻。”
花如玉又问道:“那他们也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那恶鬼道:“不论怎样都不肯开口,始终咬定秦广王已经被他们取了脑袋,大人,恕我直言,江门五鬼一向对楚江王忠心耿耿,应该并不会骗楚江王。”
“我需要你来教?”
花如玉冷笑,那恶鬼自知多嘴,便闭上嘴规矩的不再说话。
“好了,去把天牢门给我打开,我倒要看看这三个家伙究竟这嘴巴有多硬。”
“是。”
两个恶鬼带路,原来这通道之中竟还有一处隐藏在阴影中的岔道,若非对此地极为熟悉者,绝对难以发现,本来还发愁如何找到江门三鬼的张凤府感叹天助我也,便与叶白荷二人紧随三人之后去到了那处所谓天牢。
天牢无人把守,事实上张凤府十分相信这天牢即便无人把守也绝对是安全的,出口是一道镶嵌在墙壁上的石门,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根本难以分辨出来,那石门还有一个小孔,其中一恶鬼身上带着钥匙,将钥匙插入石孔之后那厚重石门才带着轰隆隆的沉闷之声缓缓开启,天牢之内一片昏暗,隐有滴水之声,也隐隐有老鼠爬行的唧唧声,散发着一股潮湿混合着霉臭的味道,无灯火,等花如玉进去之后才点燃灯火,天牢之中最中间是一条潮湿道路,两旁分别是以手臂粗细精铁打造的牢笼,至于里面关押的人并无多少,因为几乎都已经成了干尸,三五只浑身湿漉漉的臭老鼠在干尸身上爬来爬去,五六只白色蠕虫在干尸七窍中进进出出,旁若无人。
花如玉踩着被老鼠蠕虫踏过无数遍的湿润通道,一直到了天牢最里面处,那里有三个牢笼,分别关押着三个蓬头垢面的人,双手被镣铐拷住吊在天牢顶部的石壁之上,浑身衣衫褴褛,布满血污,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便会立时咽了气,三人六条腿又分别以镣铐拷住锁在牢笼之上,脚下还摆放着十二三样残酷刑具,刑具之上多多少少都带着还未干涸的血液,几只下水道的老鼠顺着锁链爬上江门三鬼的腿,又被三鬼时不时的抖动大腿吓的连忙跳下锁链钻进了黑暗深处。
花如玉先打开了稍长的江门三鬼大鬼的牢门,信手拈来刑具之上一条带着倒刺的鞭子,冷笑道:“还是不肯说?”
江门大鬼抬了抬眼皮,而今似乎连抬眼皮似乎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苦涩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啪。
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大鬼身上,立时便出现一条血痕。
“你骗不了我,你故意将带回来的头颅一张脸毁去,回来说成是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可你似乎并不知道我跟那个家伙打过照面,他的头颅是什么样子我可是记得清楚得很。”
大鬼忍住后背剧痛咬牙道:“信不信随你,我没必要拿我们两个兄弟的性命来骗你这个臭婆娘,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在楚江王眼里我兄弟五人的分量根本就不及你这个臭婆娘来的重要,恐怕他楚江王早就做好了卸磨杀驴的准备,这天牢早就为我弟兄五人准备好,而今之所以不下手,不过只是因为找不到我兄弟五人背叛他的借口,怕寒了弟兄们的心而已。”
“你才是臭婆娘,闭嘴。”
又是一鞭,花如玉双眼几乎能喷出火焰来。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干脆不直接认了,兴许我们还能给你们兄弟三人一个痛快。”
“哈哈,痛快。”
天牢回荡着大鬼近乎癫狂的笑声。
“我江门五鬼兄弟五人此生自问只有算计别人,从没被人算计过,今日栽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身上,算我兄弟五人瞎了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兄弟三人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让我们兄弟承认并不存在的事情,我呸,做梦。”
将口中蓄谋已久的一口血水吐到了花如玉脸上,大鬼用尽了所有力气,这般硬骨头倒是跟之前于修罗窟之外截杀张凤府时候的小心思截然不同,张凤府心中难以相信,不过当看到原来大鬼竟早已被削去一只耳朵之后才明白过来。
怕是花如玉的变态折磨激起了大鬼的血性。撕心裂肺的鞭子抽打声到最后渐渐没了动静,大鬼不再歇斯底里,即便如此,花如玉也是抽打了至少五六十鞭子,也许已将活生生的大鬼抽打死了。
大鬼不知是死是活,花如玉意犹未尽,便将目标放到了还保持清醒的另外兄弟二人身上,只可惜从兄弟二人身上依旧未得到什么回应,江门三鬼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但张凤府却是能感觉到那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人身上时候似乎从灵魂散发出来的痛处。
“大人,再打可就真的死了。”
陪伴在花如玉身后的两只恶鬼都觉得面前这女人实在太过心理扭曲,不禁也为江门三鬼感到不值,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两只恶鬼并不曾想到就是因为他二人这么一句话,为他二人挣回了一条性命。
将心中扭曲散发七七八八的花如玉收了鞭子,随意丢在地上,一张狰狞可怖的脸这才看向两个目睹了全部过程的恶鬼。
“方才他们说的什么你们可曾听见?”
“听……”
其中一恶鬼正要下意识回答时候被身旁反应更快的恶鬼拉住衣袖抢先道:“大人,我二人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希望是如此。”
花如玉冷笑。
“不过就算你二人听到了想必也没有那个胆量说出去,倘若说出去了,这三个家伙就是你们的下场,好了,看守好这个地方,在这三个家伙承认并未杀了秦广王之后立马告诉我。”
“是,大人。”
往来这深藏于楚江殿之中天牢似乎只为了这么一件鞭笞江门三鬼的事情,目睹整个过程的张凤府心沉到了谷底。
江门三鬼自是硬骨头不必多说,受到如此非人折磨竟还能咬牙不松口,但最为可恨的还是这心理扭曲的花如玉,至少,张凤府从未见过天下有如此心如毒蝎之女人。
寻常人与人之间的深仇大恨纵使平日里吆喝着恨不能挫骨扬灰剁成肉酱,但事实上真到了大仇得报时候,最多不过在仇人奄奄一息即将闭上眼睛时候多砍上几刀,这还需要极其心狠手辣之人才做的出,至于真正挫骨扬灰,剁成肉酱,倘若真有人能将这种事情做出来,那人恐怕也并不能再称之为人。
但从今日所见起,张凤府已彻底收起了对花如玉原本还有的半分怜悯之心。
这女人,不杀不行。
两个恶鬼在花如玉之后并未直接退出天牢,而是看着依旧被死死吊在铁笼里浑身不得动弹的江门三鬼好言相劝。
“你们兄弟三人又何须如此执着?这女人摆明了是想要你们的命,不论你们说不说结果都是个死,倒不如干脆直接承认,如此也好死个痛快不是?也好过每日被人这般折磨,活的生不如死,就连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便干脆直接放了他们。”
确认花如玉已经远去之后,张凤府与叶白荷二人无声无息潜入天牢,两把杀人刀对准了两只恶鬼咽喉,只需要再往前一分便能割断两只恶鬼喉咙。
只关心着剩下一口气的江门三鬼,突然接近的两个人让两只恶鬼齐刷刷变了脸色,虽隔着面具也能清楚感觉到四只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不安以及惊恐。
他二人本事不弱,但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单单是这两把如同鬼魅一般的刀就已经让二人齐齐绝望。
就在两只恶鬼以为下一刻自己二人就要脑袋搬家的时候。
张凤府突然放下了刀,并且笑了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两只恶鬼面面相觑,齐齐望着面前这两张打过照面的面具,已经大概知道这两张面具换了主人,只是突然又收了刀这又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逗我二人玩儿?
即便心里疑惑,但性命之危解除毕竟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两个恶鬼竟已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疑惑道:“你们是……”
张凤府道:“我们是来救人的。”
恶鬼道:“救什么人?”
张凤府道:“自然是救你们后面这三位,难不成这天牢之中除了他们三个大活人和你们与我们之外还有别人?”
那恶鬼窘态十足,心道方才人家可不就直接说了要自己二人放了江门三鬼吗?怎的这么快就忘记了?难不成真是被这两把刀吓的?
将心中杂乱心思排除,那恶鬼沉声道:“这里是楚江殿,是楚江王管辖之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张凤府道:“好吧,我实话实说,我跟江门三鬼是朋友。”
“狗屁的朋友。”
突然传来这么一个声音。
已经近乎昏厥的大鬼突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并同时咬牙切齿道:“不过就是一个拖我兄弟五人下水的王八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