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脑袋从胯下钻了出来,伸掌一看,手上的黑气竟已全部退尽,他欣喜之下,突然惊呼:“啊哟,不好!蜈蚣的剧毒都给我搬运入脑了!”
但这时奇痒既止,便算有什么后患,也顾不得许多了,又思:“这本书上本来明明没有图画,怎地忽然多了个古怪的和尚出来?”
“我无意之间,居然做出跟这和尚一般的姿势来?这和尚定是菩萨,来救我性命的。”
当下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图中怪僧磕头,铁枭撞地,当当有声。
他自不知书中图形,是用天竺一种药草浸水绘成,湿时方显,干即隐没,是以吴双与陆迁都没见到。
其实图中姿势与运功线路,其旁均有梵字解明,少林上代高僧识得梵文,虽不知图形秘奥,仍能依文字指点而练成回天神功。孙知义奇痒难当之时,涕泪横流,恰好落在书页之上,显出了图形。
那是练功时化解外来魔头的一门妙法,乃天竺国古代高人所创的瑜伽秘术。
他突然做出这个姿式来,也非偶然巧合,食嗌则咳,饱极则呕,原是人之天性。
他在奇痒难当之时,以头抵地,本是出乎自然,不足为异,只是他涕泪刚好流上书页,那倒确是巧合了。他呆了一阵,疲累已极,便躺在地下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刚起身,吴懿匆匆走进殿来,一见到他光着膀子的古怪模样,“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说道:“怎么你还没死?”
孙知义一惊,说道:“小人……小人还没死!”暗暗神伤:“原来她只道我已早死了。”
吴懿道:“你没死那也好!快穿好衣服,跟我再出去捉毒虫。”
孙知义道:“是!”等吴懿出殿,去向侍卫另讨一身衣服。侍卫见郡主对他青眼有加,便捡了一身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吴懿带了孙知义来到荒僻之外,仍以神木王鼎诱捕毒虫,以鸡血养过,再吮吸孙知义身上的血液,然后用以练功。
第二次吸血的是一只青色蜘蛛,第三次则是一只大蝎子。孙知义每次依照书上图形,化解虫毒。
吴懿当年在观山海偷看师父练此神功,每次都见到有一具尸首,均是本门弟子奉师命去掳掠来的附近乡民,料来孙知义中毒后必死无疑,但见他居然不死,不禁暗暗称异。
如此不断捕虫练功,三个月下来,城外周围十余里中毒物越来越少,被香气引来的毒虫大都细小孱弱,不中吴懿之意。两人出去捕虫时,便离城渐远。
这一日来到城西三十里之外,木鼎中烧起香料,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得草丛中瑟瑟声响,有什么蛇虫过来。吴懿叫道:“趴下!”
孙知义便即伏下身来,只听得响声大作,颇异寻常。
异声中夹杂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孙知义屏息不动,只见长草分开,一条白身黑章的大蟒蛇蜿蜒游至。
蟒头作三角形,头顶上高高生了一个凹凹凸凸的肉瘤。北方蛇虫本少,这蟒蛇如此异状,更是从所未见。
蟒蛇游到那器物的旁边,绕着它团团转动,这蟒身长二丈,粗逾手臂,如何钻得进那器物之中?但闻到香料及木鼎的气息,一颗巨头不住用力去撞那鼎。
吴懿没想到竟会招来这样一件庞然大物,甚是骇异,一时没了主意,悄悄爬到孙知义身边,低声道:“怎么办?要是蟒蛇将宝贝撞坏了,岂不糟糕?”
孙知义乍听到她如此软语商量的口吻,当真是受宠若惊,登时勇气大增,说道:“不要紧,我去将蛇赶开!”
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向蟒蛇。那蛇听到声息,立时盘曲成团,昂起了头,伸出血红的舌头,嘶嘶作声,只待扑出。孙知义见了这等威势,倒也不敢贸然上前。
便在此时,忽觉得一阵寒风袭体,只见西北角上一条火线烧了过来,顷刻间便烧到了面前。
一到近处,看得清楚,原来不是火线,却是草丛中有什么东西爬过来,青草遇到,立变枯焦,同时寒气越来越盛。他退后了几步,只见草丛枯焦的黄线移向木鼎,却是一条蚕虫。
这蚕虫纯白如玉,微带青色,比寻常蚕儿大了一倍有余,便似一条蚯蚓,身子透明直如水晶。
那蟒蛇本来气势汹汹,这时却似乎怕得要命,尽力将一颗三角大头缩到身子下面藏了起来,那水晶蚕儿迅速异常的爬上蟒蛇身子。
一路向上爬行,便如一条炽热的炭火一般,在蟒蛇的脊梁上烧出了一条焦线,爬到蛇头之时,蟒蛇的长身从中裂而为二。
那蚕儿钻入蟒蛇头旁的毒囊,吮吸毒液,顷刻间身子便胀大了不少,远远瞧去,就像是一个水晶瓶中装满了青紫色的汁液。
吴懿又惊又喜,低声道:“这条蚕儿如此厉害,看来是毒物中的大王了。”
孙知义却暗自忧急:“如此剧毒的蚕虫倘若来吸我的血,这一次可性命难保了。”
那蚕儿绕着那器物游了一圈,向里面爬去,所经之处,鼎上也刻下了一条焦痕。
蚕儿似通灵一般,在上头爬了一圈,似知倘若钻入其中,有死无生,竟不似其余毒物立刻一般钻入当中,又从上面爬了下来,向西北而去。
吴懿又兴奋又焦急,叫道:“快追,快追!”
取出锦缎罩在上头,抱起那宝贝,向蚕儿追了下去。孙知义跟随其后,沿着焦痕追赶。
这蚕儿虽是小虫,竟然爬行如风,一霎眼间便爬出了数丈,好在所过之处有焦痕留下,不致失了踪迹。
两人片刻间追出了三四里地,忽听得前面水声淙淙,来到一条溪旁。焦痕到了溪边,便即消失,再看对岸,也无蚕虫爬行过的痕迹,显然蚕儿掉入了溪水,给冲下去了。
吴懿顿足埋怨:“你也不追得快些,这时候却又到哪里找去?我不管,你非给我捉回来不可!”
孙知义心下惶惑,东找西寻,却哪里寻得着??
两人寻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暗了下来,吴懿既感疲倦,又没了耐心,怒道:“说什么也得给我捉了来,否则不用再来见我。”说着转身回去,径自回城。
孙知义好生焦急,只得沿溪向下游寻去,寻出七八里地,暮色苍茫之中,突然在对岸草从中又见到了焦线。孙知义大喜,冲口而出的叫道:“姑娘,姑娘,我找到了!”但吴懿早已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