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懿不明白他说些甚么,不加理睬,催孙知义道:“怎么还不动手?”孙知义无可奈何,只得应道:“是!”将杏儿拉近身来,右手食指伸出,向她右眼挖去。
忽听得一个女人声音道:“喂,你们在这里干甚么?”
孙知义一抬头,登时脸色大变,只见山涧旁柳树下站着二男四女。两个男人是笑忘春和惠好,四个少女则是惠好的侍女梅兰菊竹四剑。
笑忘春一瞥之间,便见到陆迁躺在地下,一个箭步抢了过来,将陆迁抱起,皱眉道:“伤口又破了,出了这许多血。”左腿跪下,将他身子倚在腿上,检视他伤口。
惠好跟着走近,看了陆迁的伤口,道:“大哥不必惊慌,我这‘九转鹿龟丸’治伤大有灵验。”点了陆迁伤口周围的穴道,止住血流,将“九转鹿龟丸”喂他服下。
陆迁叫道:“大哥、二哥……快……快救人……不许他挖杏儿姑娘的眼珠。杏儿姑娘是我的……我的……好妹子。”
笑忘春和惠好同时向孙知义瞧去。孙知义心下惊慌,何况本来就不想挖杏儿眼珠,当即放开了她。
吴懿道:“姊夫,我姊姊临死时说甚么来?你将她打死之后,便把她的嘱托全然放在脑后了吗?”笑忘春听她又提到吴双,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吴懿又道:“你没好好照顾我,任由百年老怪将我眼睛弄瞎,你也全没放在心上。姊夫,人家都说你是当世第一大英雄,却不能保护你的小姨子。难道是你没本事吗?哼,那百年老怪明明打你不过。只不过你不来照顾我、保护我而已。”
笑忘春黯然道:“你给丐帮掳去,以致双目失明,都是我保护不周,我确是对不起你。”
他初时见到吴懿又在胡作非为,叫人挖杏儿的眼珠,心中甚是气恼,但随即见到她茫然无光的眼神,立时便想起吴双临死时的嘱咐。
在那个大雷雨的晚上,青石小桥之畔,吴双受了他致命的一击之后,在他怀中说道:“我只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子,我们自幼不得在一起,求你照看于她,我担心她入了歧途。”自己曾说:“别说一件,百件千件也答允你。”
可是,吴懿终于又失了一双眼睛,不管她如何不好,自己总之是保护不周。他想到这里,胸口酸痛,眼光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吴懿和他相处日久,深知笑忘春的性情,只要自己一提到吴双,那真是百发百中,再为难的事情也能答允。她恨极杏儿骂自己为“小瞎子”,暗道:“我非教你也尝尝做‘小瞎子’的味道不可。”
当下幽幽叹了口气,向笑忘春道:“姊夫,我眼睛瞎了,甚么也瞧不见,不如死了倒好。”
笑忘春道:“我已将你交给了你爹爹、妈妈,怎么又跟这孙帮主在一起了?”
这时他已看了出来,吴懿与这孙知义在一起,实出自愿,而且孙知义还很听她的话,又道:“你还是跟你爹爹回隋燕去吧。你眼睛虽然盲了,但大理王府中有许多婢仆服侍,就不会太不方便。”
吴懿道:“我妈妈又不是真的王妃,我到了隋燕,王府中勾心斗角的事儿层出不穷,爹爹那些手下人个个恨得我要命,我眼睛瞎了,非给人谋害不可。”
笑忘春心想此言倒也有理,便道:“那么你随我回乌环去,安安静静的过活,胜于在江湖上冒险。”
吴懿道:“再到你府上去?唉哟,我以前眼睛不瞎,也闷得要生病,怎么能再去呢?你又不肯像这位孙帮主那样,从来不违拗我的话。我宁可在江湖上颠沛流离,日子总过得开心些。”
笑忘春向孙知义瞧了一眼,心想:“看来小吴懿似乎是喜欢上了这个丐帮帮主。”说道:“这孙帮主到底是甚么来历,你可问过他么?”
吴懿道:“我自然问过的。不过一个人说起自己的来历,未必便靠得住。姊夫,从前你做丐帮帮主之时,难道肯对旁人说你是乌环人么?”
笑忘春听她话中含讥带刺,哼了一声,便不再说,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应该任由她跟随这人品卑下的孙帮主而去。
吴懿道:“姊夫,你不理我了么?”
笑忘春皱眉道:“你到底想怎样?”
吴懿道:“我要你挖了这小姑娘的眼珠出来,装在我眼中。”
顿了一顿,又道:“孙帮主本来正在给我办这件事,你不来打岔,他早办妥啦。嗯,你来给我办也好,姊夫,我倒想知道,到底是你对我好些,还是孙帮主对我好。”
“从前,你抱着我去关东疗伤,那时候你也对我千依百顺,我说甚么你就干甚么。咱俩住在一个帐篷之中,你不论日夜,都是抱着我寸步不离。姊夫,怎么你将这些事都忘记了?”
孙知义眼中射出凶狠怨毒的神色,望着笑忘春,似乎在说:“吴懿姑娘是我的人,自今以后,你别想再碰她一碰。”
笑忘春对他并没留神,说道:“那时你身受重伤,我为了用真气替你续命,不得不顺着你些儿。这位姑娘是我把弟的朋友,怎能挖她眼珠来助你复明?何况世上压根儿就没这样的医术,你这念头当真是异想天开!”
惠好忽然插口道:“我瞧段姑娘的双眼,不过是外面一层给炙坏了,倘若有一对活人的眼珠给换上,说不定能复明的。”
尧天神脉的高手医术通神,赛华佗良务华便是惠好的师侄。惠好于医术虽然所知无多,但跟随顺情魔女数月,甚么续脚、换手等诸般法门,却也曾听她说过。
吴懿“啊”的一声,欢呼起来,叫道:“惠好先生,你这话可不是骗我吧?”
惠好道:“出家人不打诳……”想起自己不是“出家人”,脸上微微一红,道:“我自然不是骗你,不过……不过……”
吴懿道:“不过甚么?好先生,你和我姊夫义结金兰,咱二人便是一家人。你刚才总也听到我姊夫的话,他可最疼我啦。姊夫,姊夫,无论如何,你得请你义弟治好我眼睛。”
惠好道:“我曾听师伯言道,倘若眼睛没全坏,换上一对活人的眼珠,有时候确能复明的。可是这换眼的法子我却不会。”。
吴懿道:“那你师伯他老人家一定会这法子,请你代我求求他老人家。”
惠好叹了一口气,道:“我师伯已不幸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