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婆婆、孙婆婆等都吃了一惊,一齐转头,背后却哪里有人?
崔士元见这干人个个神色惊惶,都上了个大当,忍不住哈哈大笑。孙婆婆怒道:“笑甚么?”崔士元笑道:“可笑,可笑!”
孙婆婆又问:“甚么可笑?”崔士元道:“哈哈,可笑之极!”孙婆婆问道:“甚么可笑之极?”崔士元道:“嘿嘿,可笑之极矣,可笑之极矣哉!”孙婆婆怒道:“甚么可笑矣啊哉的?”
公孙婆婆道:“孙婆婆,别理这臭小子!”向黑衣女郎道:“姑娘,你从江南一直逃到长安。我们万里迢迢的赶来,你想是不是还能善罢?我们就算人人都死在你手下,也非擒你回去不可。你出手罢!”
崔士元听公孙婆婆的口气,对这黑衣女郎着实忌惮,不由得暗暗称奇,眼见大厅上十七八人横眉怒目,握着兵刃跃跃欲试,却没一个径自上前动手。孙婆婆手握双刀,数次走近黑衣女郎背后,总是立即退回。
黑衣女郎道:“喂,报讯的,这许多人要打我一个,你说怎么办?”崔士元道:“嗯,黑珍珠就在外面,你若能突围而出,赶快骑了逃走,这马脚程极快,他们追你不上。”
黑衣女郎道:“那你自己呢?”崔士元沉吟道:“我跟他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说不定他们不来跟我为难,也未可知。”
黑衣女郎嘿嘿冷笑两声,道:“他们肯这么讲理,也不会这许多人来围攻我一个了。你的小命是活不成的啦,要是我能逃脱,你有甚么心愿,要我给你去办?”
崔士元心下一阵难过,说道:“你的朋友月儿在八卦洞中给虎头帮扣住了,她妈妈给了我这只盒子,要我送去给我爹爹,请他设法救人。
倘若……倘若……姑娘能够脱身,最好能替在下办了此事,我感激不尽。”
说着走上几步,将那只金钿小盒递了过去,走到离她背后约莫两尺之处,忽然闻到一阵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甜甜腻腻,闻着不由心中一荡。
黑衣女郎仍不回头,问道:“秋月儿生得很美啊,是你的意中人么?”崔士元道:“不是,不是。月儿年纪甚小,天真烂漫,我哪有……哪有此意?”
黑衣女郎左臂伸后,将金钿盒子取了去,崔士元见她手上戴了一只薄薄的丝质黑色手套,不露出半点肌肤,说道:“我爹爹住在长安城中,你只须……”
黑衣女郎道:“慢慢再说不迟。”将钿盒放入怀中,说道:“姓祝的老头儿,你给我滚出去!”
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颤声道:“你说甚么?”黑衣女郎道:“你快滚出厅去,我今天不想杀你。”那老者手中长剑一挺,喝道:“你胡说甚么?”声音发抖,也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害怕。
黑衣女郎道:“你又不是姓王的恶婆娘手下,只不过给这两个老太婆拉了来瞎凑热闹。一路之上,你对我还算客气,那些家伙老是想揭我面幕,你倒不断劝阻。哼,还算不该死,这就滚出去罢!”那老者脸如土色,手中长剑的剑尖慢慢垂了下来。
崔士元劝道:“姑娘,你叫他出去,也就是了,不该用这个‘滚’字。你说话这么不客气,祝老爷子岂不是要生气?”
那知这姓祝老者脸色一阵犹豫、一阵恐惧,突然间当啷一声响,长剑落地,双手掩面,当真奔了出去。他刚伸手去推厅门,孙婆婆右手一挥,一柄短刀疾飞出去,正中他后心。
那老者一交摔倒,在地下爬了丈许,这才死去。
崔士元怒道:“喂,胖婆婆,这位老爷子是你们自己人啊,你怎地忽下毒手?”
孙婆婆右手从腰间另拔一柄短刀,双手仍是各持一刀,全神贯注的凝视黑衣女郎,对崔士元的说话宛似听而不闻。厅上余人都走上几步,作势要扑上攻击,眼见只须有人一声令下,十余件兵刃便齐向黑衣女郎身上砍落。
崔士元见此情势,不由得义愤填膺,大喝:“你们这许多人,围攻一个赤手空拳的孤身弱女,那还有王法天理么?”抢上数步,挡在黑衣女郎身后,喝道:“你们胆敢动手?”他虽不会半点武功,但正气凛然,自有一股威风。
公孙婆婆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下倒不禁嘀咕,料想这少年若不是身怀绝技,故意装模作样,便是背后有极大的靠山。她奉命率众自江南来到长安追擒这黑衣女郎,在此异乡客地,实不愿多生枝节,说道:“阁下定是要招揽这事了?”
语气竟然客气了些。崔士元道:“不错,我不许你们以众凌寡,恃强欺弱。”公孙婆婆道:“阁下属何门派?跟这小丫头是亲是故?受了何人指使,前来横加插手?”
崔士元摇头道:“我跟这位姑娘非亲非故,只是世上之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劝各位得罢手时且罢手,这许多人一起来欺侮一个孤身少女,未免太不光彩。”低声道:“姑娘快逃,我设法稳住他们。”
黑衣女郎也低声道:“你为我送了性命,不后悔么?”崔士元道:“死而无悔。”黑衣女郎又问:“你不怕死么?”崔士元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怕死,可是……可是……”
黑衣女郎突然大声道:“你手无缚鸡之力,逞甚么英雄好汉?”右手突然一挥,两根彩带飞出,将崔士元双手双脚分别缚住了。
公孙婆婆、孙婆婆等人见她突然袭击崔士元,都是大出意料之外,群相惊愕之际,黑衣女郎左手连扬。崔士元耳中只听得咕咚、砰蓬之声连响,左右都有人摔倒,眼前刀剑光芒飞舞闪烁,蓦地里大厅上烛光齐熄,眼前陡黑,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已被提在空中。
这几下变故实在来得太快,他霎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但听得四下里吆喝纷作:“莫让贱婢逃了!”“留神她毒箭!”“放飞刀!放飞刀!”
跟着玎珰呛啷一阵乱响,他身子又是一扬,马蹄声响,已是身在马背,只是手脚都被缚住了,动弹不得。
只觉自己后颈靠在一人身上,鼻中闻到阵阵幽香,正是那黑衣女郎身上的香气。蹄声得得,既轻且稳,敌人的追逐喊杀声已在身后渐渐远去。。
黑珍珠全身黑毛,那女郎全身黑衣,黑夜中一团漆黑,睁眼甚么都瞧不见,惟有一股芬馥之气缭绕鼻际,更增几分诡秘。
黑珍珠奔了一阵,敌人喧叫声已丝毫不闻。崔士元道:“姑娘,没料到你这么好本事,请放我起来罢。”黑衣女郎哼了一声,并不理睬。崔士元手脚给带子紧紧缚住了,黑珍珠每跨一步,带子束缚处便收紧一下,手脚越来越痛,加之脚高头低,斜悬马背,头脑中一阵阵的晕眩,当真说不出的难受,又道:“姑娘,快放了我!”